“睡觉。”闭上眼,就这样把梅心晾在了一边,萧蝶楼答得非常干脆。
5风急-云卷-西风斜日
什么叫啼笑皆非?
现在的萧蝶楼就有这种感觉。
萧蝶楼置身事外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注视着慕容罗衫为尽孝道端庄委婉地恳求他为老父治病,也不怕他狮子大开口,声称不计诊金多寡随他开价。
注视着岳西楼为一张胡乱开出的药方四处奔走。
注视着躺在病榻上的慕容时如何辗转申吟,又如何与慕容罗衫表演了一出父慈女孝的戏码。
他萧蝶楼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那种人吗?
凭他们也配!嘴角一弯,萧蝶楼觉得自己自始至终都在看一场闹剧,看得让他不舒服到了极点。他佩服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出手下毒毒哑这些聒噪异常的人,顺便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这样做似乎太便宜他们了,萧蝶楼微微眯起眼瞳。
淡淡的莲香,若有若无地绕于鼻端,让半睡半醒的花非离有身在焚心谷的错觉。轻轻地翻了一,微微开启眼睑,朦胧的白色迷雾中映入了一片血似的殷红……
不!不对!骤然睁开双眼,一切思绪全部回笼。
这里是……天隐山庄!
一阵惊恐的战粟自她脚底泛起的同时,花非离撑起身子,慌乱地跳下床,猛地拉开房门跑了出去。只因她想到了萧蝶楼,她想到了萧蝶楼有一张绝俗的脸,这就是“她”最难以忍受的啊!
撞进隔壁的房门,在看到里面空无一人时,花非离心头一窒,刹时全身泛起彻骨的寒意。顾不得自己身上衣冠不整,也顾不得犹披散在肩的长发,忘记了自己有一身不俗的功力,她跑在长长的走廊上,不顾一切地往前冲。慕容罗衫这四个字已经焚毁了她所有的冷静与理智。
无视脚上的刺痛,冻红的赤足飞快地踩过冰冷的石面,她只知道她要立刻找到他!
她要见他!
她要见……萧蝶楼!
并且,刻不容缓!
她要确认——他现在是否安全依旧!
一个白色的人影,飞快地掠上了曲桥,花非离不顾一切的举动惊动了曲桥下的幽径中悠然转出的一个人。
把玩着慕容罗衫献上的夜明珠,萧蝶楼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假山边的几株菊,却在抬眼间被一抹飘忽的白夺了心神。
惊见熟悉的白纱翻飞,萧蝶楼脚上的动作一滞,也就在这一惊一滞的眨眼间,花非离已经冲到了眼前。
萧蝶楼被花非离不顾一切的举动惊得一愣,想闪身躲开,已然来不急,被一心只记挂着他的安危,反而奔跑速度过快而收势不住的花非离扑个正着。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护住她软软的身子,刚到嘴边的“非”字,就这样硬生生被撞得咽下去。
“咚”的一声闷响,刹时,整个世界都颠覆在他的眼前。萧蝶楼只觉得眼冒金星。
他,怎么了?
萧蝶楼狠狠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从突如其来的昏厥中挣出一丝清明来。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昏眩感转瞬即逝,除了满眼的彩霞残晖炫花了他的眼外,他只感到痛,整个背部以及重重磕在石板上的后脑都在痛。
还有……
还有就是慌乱地挣扎起身,却又复跌落在他身上的人体带来的温度。
痛,比刚才更甚!
他怀疑自己的五脏六腑在这一撞再撞之下移开了原本的位置,要不然怎么会在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全身都在抽痛。看来这疼痛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了了。
这个肉垫做得可真够彻底。
但奇异的,没有丝毫的不快,想叹息的结果是不经意地申吟出声。可是,放在对方腰间悄悄收紧的手不想也不愿放开。
怀中的温度,才是最真实的存在。
真好,还是非离身上的味道好闻。
“公子!”花非离慌了。当看到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那痛得失了血色却万分熟悉的一张脸,所有的清明悉数回笼,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不敬也不雅到了极点,再加上公子的身子一直不是很好,万一……
想到这里,花非离被白纱遮住的脸一阵青白。连忙跳起身来,伸手去扶倒在地上的人。
“咳咳……痛……”虽然小心翼翼,但不可避免的拉扯还是让萧蝶楼痛呼出声。
吃力地从地上爬起身来,萧蝶楼揉揉了撞痛的后脑,当他不解地把双眼的焦距集中到不安地看着自己的花非离身上时,骤然失态,蓦地睁大了一双漂亮的眼睛,“非离……你……”
眼前的花非离已经冻得发红的一对玉足在西风中,微微敞开的衫子下,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肌肤,现出颈子纤长优美的曲线,披散的青丝随风微扬。
这样的花非离,怎么说呢,萧蝶楼竟然觉得她……很诱人。
真的,很诱人……
天啊!地啊!她……都做了些什么?!注意到萧蝶楼怪异的眼神,花非离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窘态,慌忙拉紧了自己的衣襟,“属下……属下……”视线游移中,确定了萧蝶楼没有任何不妥,她当机立断地躬身行礼,“请公子容属下先行告退!”
花非离话未落,便头也不回地觅着原路,逃难也似的跑出了萧蝶楼热切的视线。
追随着快速消失在眼界的白色人影,眼睛玩味地微微眯起,萧蝶楼好奇,是什么事情让一向淡然冷静到寡情地步的花非离做出如此失去常态的举动。
他,相当好奇。
弹了弹身上的泥土,萧蝶楼微微扬起嘴角,清冷地道:“流璎!”
闻言,流璎伶俐地从假山后面转了出来,“流璎在,不知萧公子有何吩咐?”
“吩咐厨房,准备一份清淡点儿的热粥。”
“流璎马上去做。”身为山庄内最为伶俐的丫环,一点即通的流璎,了然地瞟了一眼花非离消失的方向。
“等等。”
流璎不慌不忙地回过身来,“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随手地抛出一颗幸好没有撞飞出去的夜明珠,沉声警告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一字一字如切冰断雪。
“这……”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再次确认地眨了眨眼睛,捧在手心中的珠子依然没有消失。先是惊喜,惊喜之后是惊恐——对家法的惊恐,对死亡的惊恐。当下,如此名贵的一颗珠子躺在流璎的手掌上如烫手的山芋般,还也不是,收也不是。
踌躇间,流璎骤然明白了萧蝶楼话中之意,刹时,脸色残白,慌乱亦染满了双瞳,“请公子放心,流璎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所以,请公子……”
萧蝶楼不耐地微微眯起眼瞳,“不必多言。做好分内之事即可。多余的事情不要做。”
“是!”蓦地一惊,终于又恢复了常态的流璎,恭谨地道,“流璎这就去厨房吩咐厨子为公子准备热粥。”
晚上终于可以安心就寝,不必烦心有人不怕死地在窗外鬼祟地探头探脑,扰得他心神不宁。
扫过流璎匆匆离去的身影,萧蝶楼悠闲依然地步上了曲桥。暂且把勾心斗角抛到脑后,他想到了花非离,内心的一角不由得泛起了一丝温柔,连白色的身影,也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暖意的黄。
抬头可见四面青山隐隐,越过了群峰的夕阳残照,提炼出道道炫目的余晖,美得悲壮,美得凄艳,同时也美得末路……
末路?
萧蝶楼极为讨厌这个字眼,这个词对他来说与失败同意,失败也就意味着已经无可挽回。老头留下的那封信中,已经非常清楚地告诉他,如果再不抓紧时间的话,他肯定会输得一败涂地,并且,永远没有翻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