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倔强的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这时,一挺肩膀,抬头说:
“大姐,你不要担心,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我已经十岁,可以做很多事了,我会挑起担子,做活养活你们!听说大风煤矿在招人手,我明夭就去矿场堡作!”
雨鹃一听这个话,气就来了,走上前去,抓着小四一阵乱摇,厉声说:
“把你刚刚说的那些蠢话,全体收回去!”
小四被抓痛了,挣扎的喊:
“你干嘛?”
雨鹃眼睛红红的,大声的说:
“对!你是我们家唯一的男孩,是萧家的命脉!爹平常是如何器重你,为了你,我常常和爹吵,说他重男轻女!他一天到晚念叨着,要让你受最好的教育,将来能去北京念大学!现在,爹身子还没冷呢,你就想去当矿工了,你就这么一点儿出息吗?你给我向爹认错!”就压着小四的后脑,要他向墓穴低头:“告诉爹,你会努力念书,为他争一口气!”
小四倔强的挺直了脖子,就是不肯低头,恨恨的说:
“念书有什么用,像爹,念了那么多书,最后给人活活烧死……”
雨鹃一气,伸手就给了小四一巴掌,小四一躲,打在肩膀上。
“雨鹃!”雨凤惊喊:“你怎么了?”
小四挨了打,又惊又气又痛,抬头对雨鹃大叫:
“你打我?爹活着的时候,从没有打过我,现在爹才刚死,你就打我!”
小四喊完,一转身就跑,雨凤飞快的拦住他,一把将他死死的抱住。哽咽的喊:
“你去那里?我们五个,现在是相依为命,谁也不能离开谁!”她蹲子,握紧小四的双臂,含泪说:“二姐打你,是因为她心里积压了太多的伤心,说不出口。你是萧家唯一的男孩,她看着你,想着爹,她是代替爹,在这儿“望子成龙”啊!”
雨鹃听到雨凤这话,正是说中她的心坎。她的泪就再也忍不住,唏哩哗啦的流了下来。她扑过去,跪在地上,紧紧的抱住小四。哭着喊:
“小四!原谅我,原谅我……”
小四一反身,什么话都没说,也紧紧的拥住雨鹃。
小三忍不住,跑了过来,伸手抱住大家。
“我想哭,我好想哭啊!”小三哽咽着。
雨凤把弟妹全体紧拥在怀,沈痛的说:
“大家哭吧!让我们好好的哭一场吧!”
于是,四个兄弟姐妹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旁边的社爷爷和杜女乃女乃,也不能不跟着掉泪了。
鸣远总算入土为安了。晚上,萧家五姐弟挤在杜爷爷家的一间小房间里,一筹莫展。桌上,桐油灯忽明忽暗的光线,照射着躺在床上的小五。小五额上,烧伤的地方又红又肿,起了一溜水泡,手上,脚上,全是烫伤。雨凤和小三,拿着杜女乃女乃给的药膏,不停的给她擦。但是,小五一直昏昏沉沉,嘴里喃喃呓语。
雨鹃在室内像困兽般的走来走去。
雨凤好担心,目不转睛的看着小五,着急的说:
“雨鹃,你看小五这个伤……我已经给她上了药,怎么还是起水泡了?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小五最爱漂亮,如果留了疤,怎么办?”
雨鹃低着头,只是一个劲儿的走来走去,似乎根本没有听到雨凤的话。
小五低喃的喊着:
“小兔儿,小兔儿……”
“可怜的小五,为了那个小兔儿,一次掉到水里,一次冲进火里,最后,还是失去了那个小兔子!”雨凤难过极了,她弯下腰去,模着小五的头,发现额头烧得滚烫,害怕起来,哀声的喊:“小五,睁开眼睛看看大姐,跟大姐说说话,好不好?”
小五转动着头,痛苦的申吟着:
“爹,爹!小兔儿……救救小兔儿……”
小三看着小五,恐惧的问雨凤:
“大姐,小五会不会……会不会……”
站在窗边的小四,激动的喊了起来:
“不会!她会好起来!明天就又活蹦乱跳了!”他就冲到床前,摇着小五,大声的说:“小五!你起来,我给你当马骑,带你去看庙会!我扮小狈狗给你看!扮孙悟空给你看!随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去,而且永远不跟你发脾气了!醒来!小五!醒来!”
小三也仆到小五床头,急忙跟着说:
“我也是,我也是!小五,只要你醒过来,我陪你跳房子,玩泥女圭女圭,扮家家酒……你要玩什么就玩什么,我不会不耐烦了!”
雨凤心中一酸,低头抚模小五:
“小五,你听到了吗?你要为我们争气啊!娘去了,爹又走了,我们不能再失去你!小五,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吧!”
小五似乎听到兄姐们的呼唤,睁开眼睛看了看。虚弱的笑了笑:
“大姐,大姐……”
“大姐在这儿,你要什么?”雨凤急忙仆子去。
“好多鸟鸟啊!”小五神志不清的说。
“鸟鸟?那儿有鸟鸟?”雨凤一楞。
小五的眼睛又闭上了,雨凤才知道她根本没有清醒,她急切的伸手模着小五的头和身子,着急的站起身来。对雨鹃说:
“她在发烧,她浑身滚烫!我们应该送她去城里看大夫,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可是,我们一块钱都没有,怎么办呢?现在住在杜爷爷家,也不是办法,我们五个人要吃,杜爷爷和杜女乃女乃已经够辛苦了,我们不能老让别人养着,怎么办呢?”
雨鹃站定,“啪”的一声,在自己脑袋上狠狠的敲了一记。恨恨的说:
“我就是笨嘛!连一点大脑都没有!骄傲是什么东西?能够换饭吃吗?能够给小五请大夫吗?能够买衣服鞋子吗?能够换到可住的地方吗?什么都不会!为什么要把钱袋还给那个王八蛋呢?不用白不用!”
“现在懊恼这个也没有用,事实上,我也不会收那个钱的!爹的山庄,叫“寄傲山庄”,不是吗?”
“寄傲山庄?寄傲山庄已经变成灰烬了!还有什么“傲不傲”?”雨鹃拚命在那个窄小的房间里兜圈子,脚步越走越急。“我已经想破了脑袋,就是想不出办法,不知道怎样才可以混进他们展家,一把火把他们家给烧得乾乾净净!”
两凤瞪着雨鹃,忍不住冲到她面前,抓住她的双臂,摇着她,喊着:
“雨鹃,你醒一醒!小五躺在那儿,病得人事不知,你不想办法救救小五,却在那儿想些做不到的事!你疯了吗?我需要你和我同心协力照顾弟弟妹妹!求求你,先从报仇的念头里醒过来吧!现在,我们最需要做的事,不是报仇,是怎样活下去!你听到了吗?”
雨鹃被唤醒了,她睁大眼睛看着雨凤。然后,她一转身,往门口就走。
“你去那儿?”
“去桐城想办法!”
“你是存心和我呕气还是鬼迷心窍了?这儿离桐城还有二十里,半夜三更,你怎么去桐城?到了桐城,全城的人都在睡觉,你怎么想办法?”
雨鹃一阵烦躁,大声起来:
“总之,坐在这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我去城里再说!”
雨凤的声音也大了:
“你现在毫无头绪,一个人模黑进城去乱闯,如果再出事,我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雨鹃脚一跺,眼眶红了: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这时,一声门响,杜爷爷和杜女乃女乃走了进来。杜女乃女乃走到雨凤身边,手里紧握着两块大洋,塞进她手里。慈祥的说:
“雨凤雨鹃,你们姐妹两个不要再吵了,我知道你们心里有多急,这儿是两块大洋……是我们家里所有的钱了,本来,是留著作棺材本的……可是,活着才是最重要……快拿去给小五治病吧!明天一早,用我们那个板车,推她去城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