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彼此,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不过我和随心恐怕得失陪一会儿了。”阳光从容解释道,“我是今天的主持,随心她也有表演任务在身,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准备一下了。”
听到好友的话,随心也顾不得羞恼了,担心杜审言一个人留在大厅会觉得不自在,她急急抬起头来保证:“我去后台化一下妆就好,一会儿就回来。”
“请女士们尽避去忙自己的事吧,不用顾虑我。”优雅地点头为礼,无懈可击地欠身示意。
他彬彬有礼的模样几乎看呆了随心。对杜审言的印象一直是寡言淡漠且忧郁的,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有如此风度翩翩的一面。
见状,阳光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如果他想,没有几个女人可以抵挡他的魅力。不过……她自己例外。
点点头,阳光果断说道:“那好,随心你抓紧时间化好妆再来陪杜先生吧,我们走吧。”
“好。”随心爽快应道,临去前又对杜审言殷殷交代:“那我们走了哦!我会尽快回来陪你的。”
唉,其实她完全不用那么急着回来陪他的,让他一个人待着,他求之不得呀!杜审言望着原随心离去的背影暗自叹息。
“随心,今天算你运气好,本姑娘忙得慌,没时间审你。明天,明天你给我老老实实地从实招来,一个字儿也不许漏!”这是阳光在与随心分开前撂下的狠话。
仅从最后一句,随心就可以想见自己明天将会有怎样的“悲惨”命运。唉,阳光绝对会把自己哪怕是最细微的想法都给压榨出来的。不知她对自己打算主动出击的决定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呢?想当初,她也同阳光一样,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独身主义者,如今言犹在耳,她却还是没逃过一个“情”字。嘲笑肯定是少不了了……
直到化妆师为她上好妆,随心仍一心想着明天阳光会怎样数落她。
“小姐,你的妆已经化好了。”直到化妆师的声音传来,随心才如梦初醒,喃喃道谢着走出了化妆间。
“杜审言,”迫不及待地奔向立于一隅的身影,随心微微喘息,“我们赶快找个位置坐好吧,演出马上要开始了。”一边说着一边四下张望寻找合适的位置。
“跟我来。”刚领着杜审言在一处不是很显眼但视野却不错的位置坐下,大厅的光线就开始转暗,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坐定后,杜审言压低声音问:“你是第几个出场?”
“第八个。”随心也小小声回。
台上灯光大放,阳光走向舞台中央,开始致辞。晚会正式开始。
从进入大厅不久就存在于心中的疑惑在他体内翻搅不已,在沉默地看了一段表演后,杜审言终忍不住询问:“怎么不见你和你的同事们打招呼啊?”
乍听此言,原随心“扑哧”一声就笑了开来,笑得杜审言如坠五里云雾之中,不觉有些懊恼。
“你忘了?我们上来的时候已经迟到了,那时候大家都只顾着吃,而且灯光又那么暗,哪还顾得上打招呼啊!”笑够了,随心才解释道。
什么叫“大家只顾着吃”,分明是她自己眼里只有食物,还以为每个人都像她一般贪吃!他早该想到原因的。杜审言忿忿想着,越发懊恼,不料隔了稍顷,原随心略带落寞的声音又幽幽传来:“其实,我跟这些同事都不是很熟,大多数我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他不想问的,他真的不想问的,但在大脑发出的指令到达唇舌之前,他已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隐匿着一种近乎于关心的情感:“为什么?”
随心浅浅回他一笑,故作轻快地耸肩。
“其实是我自己的问题。”她可怜兮兮地承认,“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得了一种奇怪的病,是老爸老妈亲口告诉我的。”看出杜审言的惊讶,随心慧黠一笑,“很奇怪吧,为什么他们不瞒着我呢?不过我却完全能了解他们的苦心。其实,他们是在用一种特殊的、在我看来也是很伟大的方式来爱我,所以他们并不想隐瞒我,而是从我小的时候就开始教我如何去坚强面对。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能有这样的父母。”
深深凝视身旁这个纤细的女子,望着她脸上闪现出的柔和光芒,杜审言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看似娇弱的身躯下所蕴藏的令人心折的坚强。
“我一直努力地让自己坚强,如果命中注定我无法活得很久,那么至少我可以让自己活得有意义些,所以我认真地生活,珍惜地享受每一天。有一段时间我以为自己做到了,我已经克服了对死亡的恐惧,可是我错了,我其实……只是故作坚强罢了,骨子里我仍然是个懦夫,仍然非常害怕死亡,担心着哪一天一觉睡去就再也醒不过来。我有那么多的不舍,舍不得亲爱的老爸老妈,舍不得这个美丽的世界,舍不得我所喜欢的一切,还有那么多事我都没有经历过,怎么能就这么离开了呢?我不甘心,我真的好不甘心!可是如果爸妈知道了,一定会更伤心吧,我已经够不孝了,怎么能再惹他们伤心呢?后来,我试着从佛理中寻找心灵的解月兑,真的很有效耶!”随心的面容一片平和,已不见之前的惶恐不安,“我发现我之所以这么放不开,就是因为贪念痴念太多。虽然上天不能给我一副健康的身体,可它却给了我一对这么好的父母,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如果我真的死了,其实也就感觉不到痛苦了,可留给父母的伤痛却是一辈子,他们其实比我更难过,还有我的朋友们也会如此吧。于是我想,亲情我是无法割舍了,对于父母的伤心我是无能为力了,可是我至少可以做到不让朋友伤心,”随心静默了一下才缓缓揭开谜底,“只要我没有朋友。”
似乎很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得意,随心轻笑了一声,但杜审言却听出了这句话背后所隐藏的孤寂与脆弱。
“所以你就跟每个人都保持距离,甚至刻意不去记住他们的名字,对不对?”犀利的低语声中隐隐有怒火在燃烧,还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在如此严厉的声音里瑟缩了一下,随心如小媳妇般地点了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生气。她……说错什么了吗?
“那个手术白做了吗?”杜审言再也抑制不住地低吼,分不清是为欣彤的善良举动不值,还是为了别的,“你已经是个再健康不过的人了,为什么还是这样?”
即使诧异于杜审言的言语,随心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嗫嚅着道:“可是那个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嘛,毕竟我二十二岁之前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一时很难改过来嘛。”说到后来,原本的支支吾吾反变成了理直气壮,振振有辞。
这、这个女人!杜审言几乎吐血。瞧她还一副多有理的模样!他不明白自己干吗还为她操这份心,可偏偏嘴巴不受控制:“我问你,从动手术到现在有几年了?”
随心眨了眨眼,煞有介事地比了比手指,“刚好三年呀。”
“三年!三年的时间还不够让你这块三尺寒冰融化吗?”杜审言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量。
“可是……”随心犹不知死活地欲为自己辩护,才张口说了两个字,就被杜审言恶狠狠的低吼打断。
“原、随、心,你还敢给我狡辩?!我绝不允许欣彤的心意就这样被你白白地糟蹋!你给我活得认真点,听到没有?!”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其中的霸气和冷峻直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