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果然精辟。由此我们也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原大小姐要想实现她当美食家的志愿,就必须得向外发展,譬如别人家啦、饭店啦、餐馆啦等等诸如此类的地方,否则,她肯定是吃不到美食的。
话说当年随心第一次在欣彤家吃饭,吃了第一口,就几乎感动得落下泪来,因为实在是太……太……太好吃了!这么温馨可口又充满了爱心的家常菜随心肯定自己以前从未吃到过。这一发现更加坚定了她要认欣彤的父母为干爸干妈的决心。死也要认!
嘿嘿,当然我们千万不能因此就贬低了随心的人格,人家可是早就决定了要代替欣彤做解父解母的好女儿的,那些美味佳肴只不过是意外奉送的额外福利罢了。纯属意外,纯属意外。
不管怎么说,随心对美食没有抵抗力绝对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所以,当那一桌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进入随心的视线后,她的脑子里除了吃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只见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大家堪堪全部坐定,她的筷子就已宛若一支离弦的箭般向一盘早已瞄准多时的香干炒肉射去,那副小女儿家的馋态不禁让一旁的解父解母失笑不已,不过倒也是见惯了。而首次见到如此狂热吃法——活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杜审言则真正为之大开眼界,错愕不已。
有这么饿吗?他兀自纳闷着。看她这种吃法,都叫人不忍心分食她想要吃的菜了。不忍心?!猛然意识到自己竟被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勾起了这种久违的心绪,杜审言不禁皱了皱眉,原本要伸出的筷子也停在了原处。
陈香琴见杜审言迟迟没有动筷,只道这孩子又是因为思念爱女而没有胃口,也不以为意,只是热情地招呼着:“审言,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嫌伯母做的菜不好吃呀?”故作严肃地边埋怨边夹了几块土豆放进杜审言的碗里,“喏,这是你最爱吃的土豆,多吃点,不然伯母可要生气了!”
面对这样的关爱,他还能说什么呢?
再也无心去细想自己那莫名的情绪,把心思专注于眼前的佳肴上,他也开始用心品尝这难得的美味。
原随心根本没有注意到餐桌上的这段小插曲,因为她老人家正忙着与豆瓣鲫鱼奋战。
她从小就不会吃鱼,看到鱼刺就头痛。因为不会吃,所以不爱吃。但是,干妈做的豆瓣鲫鱼实在是太好吃了,逼得随心不得不痛下决心非学会吃鱼不可。
事实证明:有志者,事竟成。如今对于吃鱼,随心也算是小有心得,不过每次实战时她仍是小心翼翼,如临大敌。正所谓小心才驶得万年船哪!她可不想哪天被鱼刺卡住,落得抱醋狂饮的下场,如果倒霉得还不见效的话,说不定就得送医急救了。所以,原姑娘每次吃鱼时绝对是一心一意、全神贯注的。
不过,今天似乎有点不同寻常,随心的眼睛里、脑海中虽然都满是饭菜,可是她的心里却不时浮现出杜审言的身影。
对于这一点,随心自己也直嘀咕。为什么她在吃鱼的时候心里还想着杜审言呢?这是什么鬼道理?难道说他在她心里已经占有如此重要的分量了吗?比她被鱼刺卡住还重要吗?不会吧!
“咳!咳!”为这个想法而分神了一下下的随心,差点儿被一根鱼刺卡住了,吓得她再也不敢多想,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地进行她的吃鱼大业。只是那两声咳嗽还是为她引来了四道关爱的眼神以及两道疑惑的目光。
四道关爱的眼神,不用说,自然分别来自于解父及解母,而那两道疑惑的目光,则是出自于杜审言的双眸。而在这六道视线环伺下的原随心,先是尴尬地笑了两声,然后又摆了摆手以加强语气的可信度,“没事,没事,我只是吃得快了点儿,你们不用管我。”
陈香琴仍是有些不放心,“丫头,真的没事?”见到随心拼命点头以表明确实没事后,不禁有些啼笑皆非,拿这个丫头的好吃没辙,“你呀,吃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解鹏飞在一旁见了,也笑叹着摇了摇头。
杜审言在瞄了一眼后即不感兴趣地继续埋头吃饭,但心中却不免嘀咕:这丫头的名堂怎么这么多?
接下来的时间倒是一直相安无事。一顿饭吃完,已近午后一点。
酒足饭饱的解父习惯性地模出一支烟,吞云吐雾开了,随心则利落地帮干妈收拾起碗筷来。
本来平时这份差使应是解父专职的,不过今天仗着有干女儿帮忙,所以他也乐得享享清福。
陈香琴眼瞅着老伴儿跷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立时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转眼又见随心忙前忙后的那股贴心劲儿,心里头的气倒是消了一大半,遂只是狠狠瞪了老伴一眼,便开恩放过了他。
杜审言眼见解母和随心配合默契,收拾得井井有条,自觉也插不上手,便道:“伯父,伯母,我带欣彤到院子里走走。”见解父解母微微颔首,于是起身离座,径自去了。
正在厨房洗碗的随心听见声音不免有些好奇,探头看见杜审言抱着青瓷坛从欣彤的房间出来向室外的庭院走去,忍不住问:“干妈,他要干什么去呀?”
陈香琴叹了口气,“这孩子,八成又是给欣彤烧信去了。”
“烧信?!”随心更加不解,瞪大了一双装满了问号的眼睛瞅着干妈。
“唉,欣彤这孩子啊,最喜欢收到别人寄给她的信了,而且,这丫头还有一个梦想就是环游世界。”说到这儿,解母不禁又为审言这孩子的用情之深叹了口气,“自从欣彤走了以后,审言这个傻孩子就在世界各地到处流浪,说是要代替丫头去环游世界。而且这孩子哪,每到一处都会给咱家丫头写一封信,好让她高兴。去年和前年的这个日子,审言这孩子就是在院子里把信烧了给丫头寄去的,现在他应该又是去烧信了吧!”言罢无限唏嘘。
随心怔怔地听着,说不上方寸之间拼命绞扭翻腾着的是什么感觉,也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直到解母的声音飘飘渺渺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心丫头,你怎么了?”
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
温润的液体从眼眶里止不住地往下落,心底深处似乎也有相同的东西在不停地往外冒。五脏六腑间似乎有千万只小兽在撕咬啃噬。好痛,真的好痛!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痛这么疼?!为什么?
面对干妈惊讶询问的目光,随心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勉强挤出一朵笑容,“没事儿,干妈,可能是我太感动了吧!您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太容易被感动了,老是改不了。”
其实随心自己深知,她也许是容易被感动,但感动到落泪的地步却是少之又少,毕竟从前的病不允许她有太过激烈的情绪反应。虽说手术成功后,在释放自己的情感方面她已比从前好了许多,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很多时候她在情感表现上仍是存在着障碍,尤其是——对于哀伤的表现。
她……几乎不记得自己有哭过。自从她懂事以来,自从她知道了自己与生俱来的病以后,好像就从来没有哭过。
为什么要哭泣呢?人生已经如此短暂,生命转眼就会凋谢,贪婪地享受每一天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有时间去哭泣呢?再说,她的心脏也负荷不了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更何况……如果她哭泣的话,父亲母亲一定会更难过吧!所以,她不要哭,她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