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有我在。”伊利罕痴迷了,镇静的语气充满关怀和护卫佳人的坚毅。
“我恨突厥人!”她不假思索的迸出一句。
闻言,他没有多大的惊讶,只是苦笑着。
“公主即将成为尊贵的可贺敦,必须把心中的仇恨消除,将来才好过些。”
“什么尊贵的可贺敦,我不过是一颗被摆布的棋子罢了。”
“凡事如果能换个角度来想,你就不会如此难受了。”
“此话怎说?”
“因你一人的牺牲,促使两民族和睦,这不也是百姓的福祉?”
瑶琴讶然了。印象中突厥人是野蛮又粗鄙不堪的,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说得倒轻松啊!”心里认同他的想法,表面上仍是不服气。“阁下踩的是自己的国土,饮的是自家井水,又怎能体会一个女子远嫁异乡的悲哀?”
“其实我能体会你的心情,家母当初也是和亲来突厥的,每次的和亲至少能暂时化解干戈,安定一阵子……”
“但是和亲的事始终不断,战事也没有因此而停息。若一个国家能富强,就不至于让人欺凌。”瑶琴感慨地道,她怀疑这样的牺牲是否值得。
“你们周室的武将不能扞卫江山,让弱女子当代罪羔羊,实在不应该!”此时他也为她叫屈。
“如果你们有一点恻隐之心,今日也就没有和亲之事。原来是你们男人之间的战争,却要拖累我们这些女子。”瑶琴猛然挣开他的手臂,心底有着深沉的悲哀。
伊利罕沉默了,他自忖:若我当了大可汗,我会放弃和亲吗?
掠夺财物和美女,是他们突厥不变的习俗,至于战争,那是以自己的血汗证明实力,那种成就感是女人无法了解的。
两人一阵沉默,未几,东边尘土飞扬,伊利罕极目瞻望,总算看清了来人是公孙谨和阿布达,他们带着人马朝这里而来。
出了白道川后是一片大沙漠,四周荒无人烟,这就是突厥人的生活环境。尽避沙漠似乎走不完,但都斤山却已然在望,突厥可汗的牙帐快到了。
人们远远地看到护亲队伍,无不高声欢呼,并一起蜂拥向前,恣意端详梨花公主,并转向阿布达说:“美极了!被格当我们的可贺敦。”
突厥人七嘴八舌地嚷着,欢迎之意明显地挂在脸上,只有瑶琴是愁苦欲绝,汉使公孙谨则是哭笑不得。
越接近可汗的牙帐,瑶琴的心就越往下沉,她想这一生就要断送此地,再没人能救她帮她了。
当她进入可汗的牙帐时,摄达可汗两眼晶亮了,惊叹眼前女子的美丽。瞧她生得脸若朝霞,体态优雅,不由得心花怒放。
“来,我美丽的可贺敦,一路辛苦了。”
瑶琴站在原地,躬身一揖。“拜见可汗。”
“免礼,哈哈哈……”摄达可汗笑得好不开心。“过来坐吧!”
她文风不动,以沉默表示抗拒。
摄达可汗等了半天仍没有动静,怒气渐生,恰巧此时有一名信使送信给瑶琴。她迫不及待地接信展读,突然脸色苍白如纸,接着身体软倒在地。
“快,把公主扶上床。”摄达可汗挥走旁人,只留下伊利罕。“信上写些什么?”
他留下伊利罕,是因为他懂得汉文,要他翻译解释。
“信上写公主的父叔辈都被杨坚杀害了,而杨坚已自立为大隋皇帝。”
“如此杨坚是可贺敦的仇人,也就是我的仇人了。”摄达可汗咬牙地道。
“可汗说话应谨慎才是,使者公孙谨说不定是杨坚的人,如果让他知道您有意为可贺敦报仇,那对我们大大不利。”伊利罕诚恳地道。
“哼!他杨坚算什么?说不定将来只是我的儿皇帝,早晚也要来孝敬我。”
“千万不要小看杨坚,隋室现有周齐之地,如今两国的皇帝都成为他的臣下,这给杨坚多大的威望,凭这威望他就可以威慑内外……”
摄达可汗沉吟半晌,方才有一点认可。“这个人倒是要注意。”
伊利罕看了昏迷中的瑶琴一眼,关心地道:“公主看来娇弱,需要静养。”
“听说她来牙帐前,曾受到你的惊吓?”摄达可汗不悦地瞪向他。
“是臣弟太大意了,还好没造成憾事。”当时他确实吓了一跳,不知道她骑的胭脂马这么娇贵。
“好吧,你可以走了。”
“公主她……”伊利罕不放心的又看她一眼。
“我会妥善照顾,这你不用操心。”
“那臣弟告退了。”
伊利罕走出牙帐,内心起了无明的妒火。公主此刻在可汗的牙帐是名正言顺啊,但他心里却极不是滋味,莫非他对公主动情了?
这项认知让他愕然,他怎能这样?公主才刚刚要成为可汗的人,他就有这种绮念,他们兄弟不能反目成仇啊!突厥四邻都是强敌,若是稍微掉以轻心,便会沦为他国的奴隶。
兄弟不能同心一志,外人就有机可乘,到时祖业不就葬送在他们手里?他不能让兄长怀疑他、排斥他,今后他必须谨慎言行,团结才是最重要的。
瑶琴醒来时,旁边只有陪嫁的婢女月露,她不禁松了口气。
“您醒了!”月露一颗心此刻才松懈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可汗为公主准备的穹庐。”
摄达可汗倒是有心,在公主未到突厥时,就把她将来要居住的地方布置成汉民族的风格。四壁悬五彩帷帐,青鸾丹凤飞舞;帐隅设流金香炉,点上薰香;案上摆昭君出塞之琵琶,凡间置弘微投地之棋枰,以解烦忧。
瑶琴四下张望,这温馨熟悉的感觉,让她稍感安慰。
记得阿布达对她说过,可贺敦比中国的皇后还有权力,可以干预朝政,甚至直接调兵遣将,也可以参与政事。
但她不希罕这种权势,因为她的心不在这里。父亲、叔父都已被杨坚杀害,周室已灭亡了,如今只剩下她这个遗孤,她还有什么心情攀附权贵?
“啊,对了!”她像顿悟什么,眼底出现异样的光芒。
“公主何事这么兴奋?”月露不明所以,傻傻地望着她。
“当可贺敦没什么不好,我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呢?”
月露讶异瑶琴的转变。来突厥的路上她总是郁郁寡欢,怎么今日醒来,竟有如此大幅度的改变?
“月露,摆琴!”
“您刚醒来,身体尚弱。”
“我很好,现在我迫不及待的想弹『广陵散』了。”
聪明伶俐的月露,大概明了公主的心思了。“莫非您想藉突厥的力量为亲人报仇?”
“是的,我作梦也没想到,原来令我厌恶的和亲,如今反而变成助我复仇的力量。”
“这么说您愿意和摄达可汗完婚?”
“嗯,为了报仇,我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了。”说完,她开始拨弄琴弦。
第1章(2)
一会儿,公孙谨进来了。“参见公主。”
“不知公孙大使有何贵事?”琴声戛然而止,瑶琴抬眼看他。
“属下是来探望公主身体好些了吗?”
鲍孙谨眼光瞟向那琴筝,方才在帐外他就听到那首广陵散,由此更让他猜疑公主的心思和激昂的情绪。
她有可能想藉突厥的力量,对现在的新皇帝展开复仇行动,为了私怨,她不会记得突厥才是她真正的敌人;因此他必须注意公主的举动,若她想对隋廷不利,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公主的琴艺真好!”公孙谨赞赏地道:“不知何来兴致弹这首广陵散?”
“想不到你也知晓这首名曲。”
“广陵散乃是赞颂一对姐弟,为了报仇雪恨壮烈牺牲的曲子。”
“哦!你懂的倒是不少。”瑶琴打量这位英武的青年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