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娶她!我死都不要娶她,我根本不喜欢她啊!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我喜欢的是玉妹,一直只有玉妹啊!”真娶了霓裳,姑丈绝对不会把赵凝玉许配给他的。“玉妹,你要相信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喜欢的人是你,是你!”
“一时鬼迷心窍?苏泓世,你还真敢说!好,我倒要看看你抱着我亲热时,不断呼唤的玉妹是怎生模样,竟教本姑娘成了她的替代品。”
“够了,要就针对我一人来,别欺负玉妹!”苏泓世仓皇站起,不敢看赵凝玉的表情,抖着声音捍卫道:“我告诉你,我是不可能会娶你的,你跟我……跟我燕好的时候已经不是处子了,谁知道这孩子是不是我的?我不认!”
彼冬晴闻言秀眉紧拧,准备冲下台阶好生教训苏泓世一番,岂知霓裳竟朗笑起来,言行中净是崩溃。
“不认……呵,你不认……”霓裳高举男娃。“好,那我就把他摔死!”
“万万不可!”赵系玦惊呼,赵父、赵母看得晕眩,几乎站不稳脚步。
“霓裳,他生父不要他,把他带回‘百花谷’吧。”顾冬晴声音悠悠,听得霓裳一阵鼻酸,颓软而下。
赵系玦顺势奔向前去,将放声哭喊的男娃抱起,交给赵母照顾。
“我怎么有脸回去……呵,当初我可是私奔出谷的……师父一定不会原谅我。上天真不厚道,让我连续遇上的两个男人全是畜生,前一个说要为我生、替我死,结果师父的仇家一寻上,他立刻抛下我消失得无影无踪,暂住‘碧空寺’又遇上狼心贼子,说是因为有我在,他才能平心静气准备乡试,结果现在他不认我就算了,我差点摔惨他儿子,他竟一点都不担心……哈哈哈……他一点都不担心呢……”
霓裳又哭又笑,模样狼狈,顾冬晴漫步下了石阶,众人以为她要搀起霓裳,岂知她从腰际间拿出放满细针的皮革带,取出最长最粗的一支针,冷不防地往苏泓世腰间刺去,疼得他双目飙泪,张嘴呼疼,她再乘机塞入一颗乌黑但香气四溢的药丸,逼他吞下。
“你……你给我吞了什么?”苏泓世掐着脖子,拚命催吐干呕。
彼冬晴不理他,牵起霓裳,将缰绳交到她手中。“回去吧,师父不会怪你。”
“大师姊……呜……我什么都没有了……呜呜呜……”霓裳哭得像个孩子,顾冬晴将她按在肩上,抚着她连日风霜侵袭,已经失了润度的黑发。“我恨苏泓世,但是我更恨我自己,识人不清也就罢了,我竟然……我竟然下不了手惩治他……”
“带着孩子回去吧,‘百花谷’终究是你的家。”顾冬晴一句话化了霓裳胸口纠结的痛,哭得更伤心了。
如果那日她有随着衔春追出谷去,是否今天霓裳的际遇会大大不同?
“那个……冬晴呀,这娃儿长得白白净净的,不如就养在赵家吧?”赵母头一眼就喜欢极了这娃儿,再说她的年纪,赵系玦要是早几年成婚,早就不知道是几个孩子的女乃女乃了,她多想有个娃儿可以逗,偏偏顾冬晴及霓裳全摇头拒绝。
“娃儿的爹在这儿,他不要,我们就不能把娃儿留在这里,这是‘百花谷’的规定。等娃儿十五岁了,他想出谷,想认爹,就看他的决定。”至于是认亲还是寻仇,就不清楚了。母亲的仇恨会不会传承到孩子身上,端看做母亲的如何教导。
彼冬晴走到依依不舍的赵母面前,接过男娃。看着娃儿酣睡的可爱面容,她不禁想问,把他送回“百花谷”真的好吗?待他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模样?留在赵家有比较好吗?如果又是另一个苏泓世,不如现在就掐死他……
“大师姊,你变了,以前的你情绪没有这般外放,是他改变你的吗?”霓裳看向赵系玦,后者朝她点头示意,她笑着回礼,抱过娃儿背上,俐落地扎上带子上马。“大师姊,希望你遇见的是个好男人,不会落得像我一样的下场。”
“去吧,路上小心。”顾冬晴拍拍马背,送了霓裳一程。
“好,大师姊,你保重,千万别像我一样,所托非人。”说完这句话,霓裳看了苏泓世最后一眼,心痛地别开眼后,便快马加鞭离开赵府。
“你这妖女,你给我吃了什么?”苏泓世拚了命地催吐,只吐出了一滩酸水。
“住口!你怎能用这种口气跟你表嫂说话?况且是你不对在先!”看他既哭又吐,赵系玦也于心不忍。“冬晴,你刚刚喂他吃了什么?”
“断情丹,只要动情就会月复疼如绞,这是‘百花谷’才有的丹药。她痛苦,你休想快活,而且刚才那一针我喂上了毛强所中的虫毒,不至于要你的命,但会让你全身长满难看的红疹子。”如此一来,他这辈子别想娶赵凝玉,连想着其他女子都不行,甚至断了有人看在他的表相而愿意委身下嫁的可能。“赵家人不分男女我都救,你就算病死路边,我也不会伸出援手,从今而后,你就是我‘百花谷’的敌人。”
“不……姑丈、姑姑,我是一时糊涂,我对玉妹是——哇啊,我肚子好疼……好疼……痛……”苏泓世痛到在地上打滚,表情扭曲,出气多、入气少。
彼冬晴看也不看他一眼,直直地往大厅里走去,纵然神色自若,任何一人都可以清楚感受到她余怒未消。
“唉,自找的。杨总管,吩咐厨房送早膳,吃完就各自干活吧。”赵父摇头,经过这一折腾,都能吃午膳了。幸好他顾虑得对,没把女儿许配给他。
中了解元但人品有瑕疵,以后真有机会任官,也是地方的不幸。
人潮散开,最后仅剩赵系玦与苏泓世还在前庭,后者骤痛渐渐消逝,仍止不住泪水鼻涕流了满脸。
他觉得苏泓世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穿了没什么好同情的,但是霓裳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却一直萦绕在他胸口。
苏泓世毕竟是他的表亲,冬晴会不会因此对他信任递减,这可就难说了。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苏泓世始乱终弃的骂名几乎传遍凤台,远远胜过解元的风光。岂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知道是谁跑去密报,在大考前夕瞧见苏泓世捧着漆盒,私下拜访主考官,涉嫌贿赂先取考题,因此功名暂且压下,连同主考官一同发送刑部会审。
近月来,不少官府之人到赵府走动,不少人猜测密报之人就是赵府大少夫人顾冬晴,背后私语不断,闻讯而来的苏母对此极不谅解,时不时在她附近大声哭闹喊冤,一路哭向主厅要赵家两老为她作主,替她救回儿子,实在不堪其扰。
赵家氛围如腊月寒雪,赵系玦担心苗头全指向顾冬晴,二话不说便将所有责任一肩揽下,全力奔走以营救苏泓世。尽避如此,他仍然硬是在逐渐繁忙的公事与突如其来的意外事情中,抽出时间陪爱妻看书、磨药,就怕她心情不好,身子又不舒服了。
幸亏老天保佑,刑部遍寻不着告密的目击者,在赵府与主考官家中也找不出私相授受的证物,因此虽把他关进牢房一个月,不准家人探视,但免刑免枷,还算让人安心,只要去付点钱就能把人接回来了。
然而,苏泓世的解元身分已由候补取代,刑部以不影响大局为由,暂不发还功名,明年春季会试怕是不能参加,得等三年后了,但明眼人都知道刑部浩浩荡荡审理此案,结果却是一株未开即谢的昙花,总是先保官威颜面再管他人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