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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思如风意飞扬 第9页

作者:齐萱

他的问话因远方一声清亮的马鸣而打住。“炽焰!炽焰也在这里,对不对?”

白发翁直到这个时候才呵呵笑开说:“对,那匹红马是在另一头。”

“我要去看——”才掀开棉被,如风便又急忙盖上,一张脸立时涨得通红。“您……您为什么要剥光我的衣服?”

“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可别染上信口胡说的恶习,你的上衣明明是自己给月兑掉的,怎么好赖在我老头子身上。”

“是,上衣是我自己月兑的,但裤子……?”虽然对方是个同性长者,但如风仍然觉得不自在。

“啧,你那件裤子也早就被树枝利石割得破破烂烂,我要帮你疗伤,不月兑掉它,成吗?”

经他一提,如风才回想起那天驯马的事,也才注意到布满自己全身上上下下那绝大部分都已收口的伤痕。

“是您……帮我疗的伤?”

“不然你以为是谁?那匹几乎要了你的命的红马?或山里夜来出现的魑魅魍魉?”

事有轻重缓急,如风虽然仍急着想弄清楚眼前的情况,却不忘应该先谢过白发翁对自己的救命之恩。

于是他马上抱拳,坐起的身子也跟着深深一揖道:“晚辈莫如风谢过老伯的救命大恩,请恕我眼前无法起身向您行大礼。”

“我才不要你行什么大礼哩,又不是娘儿们,干嘛来这一套?听得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反正我救你又不是没有目的的。”

“目的?”

“是啊,傻小子,我樵叟今年五十七了,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辈子当中,可还没做过任何不要索回报的差事。”

“您救了我一命,我当然应该要想尽办法回报一二,但如风一无亲族相赞,二无恒产积蓄,恐怕——”

“谁要你拿那些俗物来回报了?我晓得你只是红原某个山谷里的一名小小的猎户,平常又都只猎捕足够自用的飞禽野兽,当然没钻下几个钱。”

“老伯认识我?”如风越听觉得越奇怪,这位自称“樵叟”的老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不认识,”他坦白的说,“但几乎是与你初见那匹红马的同时起,我就开始注意你了。你大概不晓得吧,如风,这半年多以来,你看的是马,我看的是你,它虽是一匹千万中难得其一的良驹,但你的资质却远在它之上,堪称不世出的难得人才。”

虽见老人说得认真,如风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他指着自己又挺又直的鼻梁说:“除了会打猎以外,我几乎什么都不懂,哪谈得上有什么资质?更别说是什么人才了。我啊,生平无大志,只求能够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这真的是你的希望?如果是的话,你又怎么会与那匹红马‘惺惺相惜’?”

“因为我看它都独来独往的,和我孑然一身的情形相似嘛,与其说是惺惺相惜,还不如说是‘同病相怜’,来得比较贴切一些;不,”说到这里,如风自已却又摇了摇头,苦笑的自嘲道:“它其实要比我帅气多了,我这个吃了败仗的人,恐怕连跟它相怜的资格都没有吧。”

“莫如风,你还真是个钝小子,”樵叟的眼中有赞赏、有庆幸,也有疼惜。“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自己之所以会被那匹红马深深吸引的原因,其实就只有一个吗?那便是你在它昂然不屈的气势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幸一切都还来得及,它那匹千里马,有你这位伯乐,而你这块璞玉啊,则有我这位巧匠。”

如风显然没有把下半句给听进去,光顾着问:“我是炽焰的伯乐?但我输了啊!”

“不,你赢了,在那天你全身冻僵、遍体鳞伤,外加意识昏迷,却依然紧紧的攀附在它背上时,你就已经赢了,最后还是它把你载到我的帐幕里去的,而且在我帮你疗伤的时候,还一直守在帐外。”

“真的?”如风喜出望外的叫道:“这么说,它是愿意和我一起过日子啰?这实在是太好了。对了,老伯,刚刚您提到的回报……”他突然大为紧张的说,“不会就是要我……要我把炽焰转送给您吧?”

“去,我才不要畜生呢!”

“您不要它?可是眼前我最值钱的财产就只有它了,虽然我绝对不会答应把它转送给您。”

“我不要马,”樵叟笑眯眯的说,“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那您想要我怎么回报您呢?”

“拿你自己来回报。”

“我?”

“对,”樵叟的面容突然转为认真严肃。“我要你从今以后,开始跟我习武练功,研读经书,做我独门功夫——珠砂赤掌的传人。”

“不!”想不到如风一口就回绝说,“我不要学武,老伯,您再想想别的报恩途径,行不行?”

“不行,莫如风,在你这昏睡不醒的五天五夜里,我已经让你服用上乘的松贝、鹿茸、红参等等,一共二十七种珍贵药材炼制而成的丹九十颗,又外受我倾尽四十年来功力的运气通脉,如今你的体内,已具备有一般习武的人至少十五年的功力基础,如果不循序勤练,善用这十五年的功力,如风,我担心你不但日后会后悔莫及,恐怕连已迫在眼前,就快要走火入魔的悲惨下场也逃不掉。”

回想到这里,隐身在支矶石后的如风的嘴角,不禁悄悄的向上弯起。当年的自己,也实在是太好骗了,居然完全相信了爷爷的一派胡言。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不相信,结果也不会有所不同,因为当他穿上爷爷帮他准备的衣裤鞋袜,走到屋外,看清他们所在的位置时,真是差点又昏倒过去。

“您……您竟然把我带到窦冈山上来?!”如风失声叫道。

面对他的大惊失色,樵叟却气沉神定的论述起周围的景致来。“听说这图呢,是圆形的盛谷器,而这山名的由来,就是因为顶上三掌像三个图,是不是?”

“难怪您刚才会说炽焰在‘另一头’,看来我们是在窦真殿所在的右峰上,您怎么会独独把它给留在后室呢?”

“那送鲁班殿里的老僧和我是多年的挚友,他会好好照顾炽焰的,你可以放心,再不然,你也可以随时过去看它啊。”

“您说的简单,这两峰相距少说也有数十来尺,仅靠两条铁索相连,上面的供扶手,下头的供踩踏,人走在上面,但见岩壁陡峭,头上山鹰盘旋,脚下百丈深渊,一个不小心,就难逃粉身碎骨的命运,请问我如何能够‘随时’过去看炽焰?”

“那就要看你功练得勤不勤了,”樵叟笑道,“武艺高强的人,别说是这两条铁索了,即便只有一线钢丝,走来照样能够如履平地。不然上山来的那天风雨交加,吹得铁索摇摇晃晃,我还不是照样扛着你过来了。”

如风看看他充满期待的眼神,再看看扭动撞击出声的铁索,终于下定决心说:“好,我练,一定要练到能在两峰间奔跑飞跃为止。”

樵叟闻言,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用力一拍他的肩膀说:“太好了,如风,我就知道自己绝对不会看走眼,你啊,可是爷爷我等了二十多年,也找了二十多年,才终于等到、找到的英才。”

从他那样自称以后,如风便唤樵叟为爷爷,专心一意的在窦冈山的右峰上与他学文练武起来。

这一学一练之下,如风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好文尚武,并对于一切未知的事物,有着最旺盛的好奇心和学习精神。

或许他日后下了窦冈山,还是会选择做一名平凡的猎人,但对于和樵叟结识的这一段缘分,如今他已是怀着由衷的感恩心情在看待了。是樵叟为他开拓了视野,让他悠游在文史武术之中,如风知道打从决定和他练武的那一刻起,自己的生命便已经开展出另一番新天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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