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晓得别人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之俊接在她后头,极为冷静的说:“但我相信你。”
孝安闻言整个人差点都跳了起来,马上打直身子,睁开眼睛并拉起之俊的手嚷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相信你,相信你那天晚上,真的是看到司奇开枪打……倒了一个人,但是,”之俊抢在孝安出声前又说:“我也认为其中必定还另有隐情,而‘事实’,则可能既不是你当天晚上所看到,也不是我们现在所能推测出来的模样。”
“是吗?”孝安那双又圆又大的眸子,至此总算才稍稍浮现出之俊昔日所熟悉的光彩,并露出急欲得到证实的期盼神情,令身为她搜寻目标的之俊,看了都微觉鼻酸,爱情啊。真是既述人又磨人的。“你真的这么想?真的这么以为?而不是像学文说的——”
“咄,”之俊打断她道:“你听那个盛大律师的,什么都讲证据、都讲事实,一点情调也不懂。”
“是吗?”孝安忍不住取笑她说。
“嘿,孝安,你到底是要听他或听我的?”之俊责怪道。
“对不起啦,实在是这阵子周遭没一个人支持我,每个听过那件事的人,都用怀疑的眼光看我,现在好不容易听到至少还有你一个人相信我,让我简直找不到适当的字眼,来形容刚刚那种终於放松下来的感觉,所以才会突然——”
“回复原先开朗活泼的个性?”之俊插进来说:“其实我不过是代你说出心底最深的期盼而已,你不觉得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孝安眉头微拢的说。
“爱情果然会令人盲目。”
“之俊!”
“好、好、好,”之俊笑道:“我说,我说就是了,你别凶嘛,其实在你的内心深处,是比谁都要相信司奇的,偏偏事情发生的经过,又只有你一个人看到,再加上你身为警员的职业本能,竟让你产生盲点,完全没有想到找所说的那种或许你没看错,只是司奇也有非那样做不可的情形。反倒一味的钻牛角尖,把自己给逼进了绝境。”
孝安还在细细咀嚼之俊这一番分析,来不及说什么,门口已率先传进来一个男声。“不愧是日本推理小说的翻译家,简单三、两句话,就为孝安解开了心结。”
“学文!”之俊人随声起,立刻奔到未婚夫身前。
他则一手榄住她的肩膀,完全不顾忌还有孝安在场,马上俯下头来。若非之俊闪得快,这一吻就绝不会只是落在她的粉颊上。“你还躲?”
“学文!”之俊推道。
“说好只过来一个礼拜的,你自己算一算,今天都第几天了?已经第九——”
“盛学文,你一定已经在外头站了很久,对不对?”孝安双手交叉,环到胸前来说。
“何以见得?”
“如果不是偷听到了之俊的戏言,你会迫不及待的,就在我面前表现起‘情调’来?”
学文放开了之俊,走到孝安面前蹲下来说:“还在怪我?其实我从头到尾,就没有反对你跟司奇在一起的意思。”
“你也从来都没有表示赞成过。”孝安显然仍心有未平。
“孝安,”学文硬拉起她的手来说:“雷公与师母就像我另一对父母一样,他们担心你,你又不肯跟他们把事情解释清楚,我不硬着头皮,充做你们的中间人,多多少少发挥一点缓冲的作用,行吗?”
“你是余启鹏的法律顾问,他们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实在是无法太公开、说得太清楚嘛。”
“但也并非没有暂告一段落的时候,所以我才会一再劝你。如果你等到司奇完全月兑离泥淳后,再与他交往,到时别说是我会大力赞成了,就算雷公反对,我也会第一个冲上前去帮你们做说客。”
“真的?”孝安顿觉满心温暖起来,一扫之前好长一段时间孤立无助的挫折感。
“当然是真的,你盛大哥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那可不一定哟,”之俊却扯起他后腿来。“是谁前阵子才跟我说:‘之俊,万一孝安真被司奇给骗走,那我不是就得叫孝安小舅妈?’,然后哀号不断的?”
“之俊!”学文被踩到痛处,不禁起身怪叫,这一叫,倒把本来听得面红耳赤的孝安也给逗笑开来。
“好了,好了,我的大律师,”她把手插进学文的臂弯里,又安抚又撒娇的:“难得孝安来一趟台东,你又专程过来接我,今晚就由我作东,请你们到东海岸去吃海鲜,好吗?”
“那有什么问题,”学文率先答应道:“顺便绕到‘阿波罗’去一下。”
“都快吃晚饭了,你还要去买面包?”之俊不解。
“不是啦,我是想带伟伟、千千一起去,好久没看到他们那对小兄弟了,怎么样?伟伟的幼稚园读得还习惯吧?”
“应该还不错,他说他读的是‘孔龙班’,苏先生告诉我,说伟伟在园里……”之俊”遢跟学文聊他们所共同认识的人事,一边捉起车钥匙准备出门,耳边却突然传来呼叫器的“砰——砰”声。“学文?”
“你知道我工作以外的时间,从来不带那种东西的。”学文立刻表示不关他的事。
“是我的,”孝安拉开背包拉链推测:“我猜一定是爸或妈,因为打去警光山庄找不到我,所以才会——”
可是双眼才瞥过呼叫器上的号码,孝安便如见鬼魅似的瞪大眼睛,红润的脸色更彷佛被突然抽掉一般,瞬闲转为惨白。
接着便扑到之俊的电话旁,捉起话筒来猛按,对於之俊必切的呼唤,和学文诧异的表情,都已浑然宋觉,甚至在等待对方接起的途中,连身子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小雨,我是虎子。”话筒那头传来的熟悉声音,立即催下了孝安的热泪。
第九章
坚持搭夜班车前往台中的孝安,终于在清晨四点十分时,抵达“虎子”於电话中告诉她的地址。
而对方也在她只按了一下门铃后,立刻开门相迎,彷佛彻夜未眠,一直守在门边等她似的。
虽然在这之前,他们始终只以电话相通,虽然照面之后,两人有好长的一段时间,都未发一语,可是孝安仍然百分之百的确定,眼前这个年纪大的跟她不相上下,身形瘦小精悍的男人,是曾经做了她两年多的线民,这阵子更被她误以为已经不在人世的“虎子”。
“刑事警察局侦查员丁天福。向雷副队长报到。”他突然立正向她行了个标准的举手礼。
“你是……?”孝安想不到除了“死而复生”以外,他还会继续不断的带给她其他的惊喜,於是在回过神来之后,马上也给他一个漂亮的回礼。“好,太好了。”
“小雨。”他敞开双臂,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虎子!”孝安再也难抑狂喜的接受了他温暖的“熊式”大拥抱。
良久以后,天福才松开感觉上已经稍稍平静下来的孝安,亲切的说:“你先坐会儿,我去用微波炉热杯牛女乃给你喝,一大清早的赶来,你一定又饿又冷又累。”
孝安没有否认她的确有点冷,也有点饿,而在证实“虎子”仍在世间以后,她那捏持许久,因而僵硬不堪的四肢百骸得到舒解放松,刹那间,整个人还真像是才刚刚打过一场硬仗,或生过一场大病似的疲惫不堪。
“你这里每样东西看起来都好新。”接过马克杯,啜饮了一口热牛女乃后,便十指合拢,用杯子暖手的孝安观察道。
拉了把垫脚凳,坐到她前头来的天福望着她,则毫不隐晦,也不再浪费时间的说:”因为这幢别墅刚盖好不久,本来是董事长要自用的。临时让我先住进来,只好匆匆忙忙添购一些民生必需品,所以感觉上才会这么空洞,而且不太协调,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