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显然也同时猜到了个中原委的邑尘更是拚命摇头,几乎要将下唇给咬破。
必浩则在心中低语:载皓,我这就帮你看紧、看牢,看你能否赌赢这一记;
“关大夫,”邑尘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着说:“他是……他其实是……所以……所以他才会对邑尘下药,才会想尽办法,也要把我送出王府,让我离他愈远愈好,是不是?是不是?”
“南星;”湘青也惨白了一张脸叫道:“你快说啊,二哥他到底是不是……”
面对着两张同样布满焦灼的娇艳脸庞,关浩索性沉声应道:“是,他是,表面上他是朝廷当红的军官将领,是所有革命党员的头号宿敌,实际上,”他揽妻子入怀,并轻扶着邑尘的肘弯说:“他是孙文的至交,打从三年多前经我引介,结识孙文之后,他便一直是我革命阵营潜藏在清廷内的首号猛将。”
刹那间邑尘不知自己该喜或该悲,该哭或该笑,只觉得心好疼好疼。
“不过他加入我方这件事,连我也是去年底回到北京后才知道的,在那之前,”关浩以着惺惺相惜的口吻说:“载皓夹在双方阵营之中的矛盾、为难、挣扎、抉择、痛苦,以及必要时不得不有所牺牲的心路历程,便都只有孙文得知,而因会务庞杂,有更多的时候孙文根本分身、分心皆乏术,那么,所有的委屈与误解,载皓就都必须独力承搪,”他摇头苦笑道:“坦白说,有时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身为革命党员所必须承受的压力有多大,载皓一人承担的就心有其双倍,不,可能还有三倍、四倍之多,邑尘捂住了嘴,热泪霎时泉涌而出,满心俱是对载皓的不舍。
“身在曹营心在汉,”湘青倒率先冷静下来,“南星,二哥的身分一旦被揭发,处境可是会比任何一个革命旗帜鲜明的人,都还要来得危险艰杂,对不对?”
“所以在人前他才更需要立场鲜明,也更需要任何能彰显他确为“清廷鹰爪”
的伪装助力。”
邑尘猛然想到了一件事,便呜咽着问:“引渡邹容北上,就是不得不做的牺牲之一?即便会引发革命党人对他更深的憎恨,他仍不得不做?”
“不,邑尘,这你就弄错了,”关浩一口便反驳道:“在邹容这件事上,载皓真可谓费尽了苦心,他知道邹容血气方刚,绝不能让他在狱中屈郁过久,可是他当时人偏在租界当中,如果想放他出来,只有先想办法将他弄出租界,才能更进一步的论及其他,我相信载皓原本是有较为周全的计画,可惜“营救”行动最后仍因种种限制与阻挠而功败垂成,载皓懊丧的心情可想而知。”
“原来如此,”一直没有出斑的顺心肃然的说:“原来如此,难怪我一说想见载皓,马上就得以见到,原先我还以为是南星大哥的巧妙安排,加上载皓的狂妄自大作祟,想不到真相竟是如此的出人意表。”
“你能与载皓顺利得见的原因只有一个,”关浩证实了他的推测。“那就是他想见你,看看你能否让他放心,放心的把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托付给你。”
邑尘瞪挸着顺心问道:“你见过载皓?什么时候的事?”
“四天前。”
“关大夫,湘青,”邑尘突然以着极其平静的神情对他们大妇说:“可不可以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些事想单独跟顺心谈一谈。”
※Angelibrary.com※※
“小宣呢?”关浩甫一进门就问。
“好啊,有了儿子就把我给忘了,”湘青唭道:“每天回到家来,念着、问着的人都是小宣,我呢?我都不重要了啊?”
必浩畅笑着揽她过来,捏一捏她的粉颊说:“从没见过像你这种连儿子的醋都要吃的娘。”
“怎么?”湘青双手叉腰,故意装出挑衅的模样来。“现在你见到了,想反悔了吗?”
必浩脸上却立刻浮现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再问一遍,“小宣呢?”
湘青失笑着一跺脚道:“瞧你这满心都是儿子的“孝子”模样,想气你都难呢,好吧,好吧,他跟邑尘在后院晒大阳,我这就去把他们叫进来。”
“他与邑尘都在后头?那敢情好。”关浩随即把妻子拉回怀中,俯下头便如饥如渴的狂吻起湘青来。
湘青初始一窒,但很快的便热烈的应和起丈夫霸道的需索,甚至微踮起脚尖,双手紧缠到他颈后,在两人不得不暂时分开以便喘过气之际,还恋恋不舍的啄吻着他胡碴微现的下颌。
“老天;这几个月来,我真是想死你了;”关浩贴在她耳边说:“要说吃醋啊,我才真是妒火中烧,不过是个快要三足月的小毛头而已,竟然硬是占去了我心爱女人所有的注意力,你说我该不该吃醋呢?我每日进家门来那短促的亲吻,也常常得被迫因他而取消,可是个小情敌啊,我又不能打、不能骂,所以为了得你欢心,我也只好反过来陪着你一起讨好他啀。”
湘青依偎在他胸前笑道:“喂,别说了嘛,再说下去,若被人听见,一定会当我们两人是怪物。”
“闺中密语,何者不能说?”关浩拉着她的手坐下来,并不顾湘青频频抗议的硬要她坐进自己怀中,“一下下就好,嗯?”
实在拗不过他,湘青只得依他所言的照做,并迅速啮咬着他的耳垂轻声细语:“南星,娘硬要我接受的侍女已经过来了,现在在厨房里忙着呢,以后她会帮我们看着小宣。”
“你是说……”关浩吻着她的眼睑问道:“我的“刑期”终于满了?”
湘青羞红了一张脸说:“什么刑期不刑期的,难听死了,是你自己不肯回房里来的嘛;”
“天地良心,如果不是对于跟你在一起时的薄弱意志力毫无自信,我又怎么会夜夜在客房内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好了啦,好南星,”湘青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别说了嘛,”但他却又已开始不老实的逐只亲吻她轻捂上他嘴边的纤纤玉指。“人家何尝不想你,今晚你就搬回房里来,好不好?”
“再乐意不过,我的小妻子。”
湘青又在他怀中,倾听了半晌他狂奔的心跳声,觉得自己全身都轻飘飘,满心都甜滋滋之后,才想起一事。“对了,韦顺心有信来,是给我们夫妻俩的,所以找就先拆开来看了。”
“他说了些什么?”
“说败在二哥这样的人物手下,他栽得甘心,说他以前就常有一种邑尘终将不属于他的感觉,她也从未曾跟顺心说过他所最期待的那三个字,还说他对邑尘的爱,只到拚命想拥有她的程度,和二哥那种只求她好,即便牺牲自己亦无妨的深度实在无法相比,所以他完全认了,只希望能早日着到邑尘和二哥有情人终成眷属。”
“韦顺心的气度也不差哩。”
“就是啊,”湘青极表赞同的说:“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反倒是出府十天了,为什么邑尘至今仍绝口不提回府的事,甚至还要我们跟二哥说她已经跟韦顺心回杭州去了?”
“我也想不通,不过,”关浩脸上突然浮现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说:“我敢跟你打包票,她绝对无法依她跟我们所言的那样,赶在冬季冰封大地之前,搭船前往檀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