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们也像她一样,不但亲眼着见了他,而且还见识到他在险境中的镇静,俱无虚发的两节,对手下的诚挚关爱,以及刚才他母亲没说错,也没夸张的善良周到,那她们对他的崇拜,一定会更深厚、更激烈吧?
她们的反应至少不会像她此刻的感受这么复杂:掺杂着传言果然都是事实的震惊,发现他魅力之所在的怔忡,目睹他对部片照拂的感动,及时插手挽回他一命的庆幸,以及体认他必成推展革命事业大患的恐催。
是的,就是恐惧,那几乎是在得知他是载皓后的种种反应中,最深刻的一份感受。
所以她才会一直任由他们误会自己只是个“小兄弟”、“小男孩”,才会揉和了某些事实,再捏造出虚假的身世来,如果插手救他的行为是项错误的决定,是会为革命带来无穷后患的动作,那么她就得患办法改正、或至少弥补些许这项错误。
凑巧她刚离开了学堂,眼前正好有一段空档可供应用,至于该如何做?邑尘倚墙合眼,重重的吁了口长气,告诉自己得好好的想一想,真的必须好好的想一想……※Angelibrary.com※※
“朝雨,今天下午小三子就可比回家了,福伯昨天还特地拜托我让你待在府里,说小三子想亲自过来跟你道谢,所以我看你今儿个不必跟我到练兵处去了。”
本来已经做好出门准备的她不禁一愣道:“那怎么可以?没我跟着,贝勒爷您换装漱洗等等的琐事,该由谁来照应?”
自从意外救了载皓一命后,至今已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在载皓饱睡一免醒来的隔天清晨,赫然发现朝雨不但已把他所有的盥洗用具全都准备好了,而且送在服侍他更衣之后,对他做了个颇令他诧异的要求。
“你说什么?”载皓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朝雨想求贝勒爷让我待在您的身旁充当小厮,早上您还没醒过来之前,我已经问过福婶了,她说杉才兄一直是您的贴身侍从,现在他身受重伤,没有办法再服侍您,我想自己虽然笨手笨脚的,但只要我努力的学,相信很快的也就能多多少少替代他的工作,好歹也算是将功折罪。”
“将功折罪?”载皓听得更加迷糊了。“你有什么罪好折?救了我和杉才,本身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不,”她一迳低着头,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若是我的身手再俐落一点,那老拳匪也不至于还有力气重伤杉才兄了,更何况他那一刀虽没杀中了您,却使得杉才兄差点去了性命,对于他,我实在有着很深的歉意,都是因为我,才让那名拳匪砍伤了他。”
“这哪里能够怪你?”载皓听明白后,不禁失笑道:“一半也是因为他护我心切冲了过来,才会不巧挨上了那名拳匪的最后一刀。”
“可是要不是我--”
“况且若没有你那一手急救功夫,及时帮他止住了血的话,就算后来我们路赶得再怎么急,恐怕也还是救不回他那条小命,总而言之,你不但是我的,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什么将功折罪的想法,都别再提了,如果能够趁早忘掉,那就更好。”
“但他受伤这段期间,贝勒爷您的生活起居、日常琐事怎么--”
载皓潇洒的挥一挥手,再度打断他的话头说:“其实自从杉才娶了小兰之后,只要是回府的日子,我便不准他再过来这里与我同进同出了,反正府内奴仆如云,暂时从别处借调一、两名小厮过来我这儿服侍不难,这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大问题。”
“可是临时借调的,又哪里比得上专门服侍的人来得顺意妥当呢?贝勒爷,我便与您实说了吧,我家人口虽简单,现在姊夫在檀香山的农牧畜业做得好像也还不错,但其实说穿了,都只是勉强得以自给自足而已,所以我虽有心游遍大江南北,把咱们国家的大好江山全画下来,但苦于荷包羞涩,只好缩短旅程,勉为其难的答应爹爹出国去,到那我根本没啥兴趣的“番邦”过活,”说到这里,他突然抬起头,以着充满期待的闪亮眸子向我皓乞求。“但如果您肯收留我,那我就有另一条生路可走了。”
“此话怎讲?”
“我说出来,您可别被我的坦白给吓着,更别怪我唯利是口喔。”
载皓见他说的趣致,不禁笑道:“你倒是先说说着啊。”
“是,如果您能答应让我留在府内当您的贴身小厮,那至少我的吃住便不成问题,加上您威名显赫,不乏外出的机会,我也就可以趁着与您出外之便,将各式景物草描下来,做为日后布局作画时的基础,贝勒爷,只要有一处得以栖身,有三餐得以温饱,让我可以听纹留在自己的国家里,那您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去学、去做。”由于她的确有非留在载皓身旁不可的理由,所以此刻的急切表佰和恳求的口气,便愈掠得逼页。
书画,把大好的江山留在主纸上,载皓的心突然飘回到三年前某个如梦似幻的夜里,那个与自己虽缺乏一面之缘,却对作画显然也有着高度热情的人,以及那位口齿伶俐、清秀动人的侍女;俯望着朝雨热切的面庞,载皓的心湖蓦然一阵晃荡,怎么他的相貌竟与记忆中的故人有着七分的相像?
但那必定只是自己的幻想吧,载皓摇了摇头,暗笑自己的荒谬,可是邑尘看在眼里,却以为他已经否绝了自己的要求,连忙急道:“贝勒爷;我求求您成全我这小小的、卑微的心愿,我一定会努力--”
“好吧,你就留下来。”
乍然得到应允,邑尘却又愣住了,瞪大了眼睛,微张着小嘴,半天说不出话来,那表情倒把载皓给逗笑了。“怎么?不会是我答应之后,换你要反悔了吧?”
“不,不,不反悔,永远都不会反悔,”邑尘这才如大梦初醒般的想要跪下去叩恩说:“我--不,是小的谢过贝勒爷,谢谢贝勒爷。”
“行了,”载皓笑着扶起他道:“以后要忙、要累的人可是你,让救命恩人反过来服侍我,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才对。”
邑尘的手臂被他一扶,竟彷如被电触到似的猛然躲开,双颊也火辣辣的热烫起来,一时之间,倒着傻了我皓。
“朝雨,你怎么……”
“小的该死,”邑尘拚命掩饰方才的失悠道:“小的理应行此大礼,却被您一把扶起,觉得有逾本分,所以才会……”
“原本如此,”虽然仍有些孤疑,但载皓总算是暂时接受了她的解释,心想:小男孩嘛,这两天饱受为吓,难免精神紧张,加上他又是头一次为人当差,脸皮亦不免薄了些。“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准你留在我身旁。”
“什么条件?”深怕再着着他的话,自己的脸会更红,甚至露出马脚来,所以这会儿邑廑便连头都不敢抬了。“贝勒爷话说。”
“就是你虽名为我的小厮,实际上我却想交你这个挺有意思的孩子做做小朋友,所以呢,第一步,”他竖起食指来叮咛:“以后在我面前,别“小的”、“小的”,甚至“奴才”个不停,朋友既是站在平等的地位,你就直接说“我”即可,好吗?”
迎上载皓温和的眼神,邑尘终于不由自主的轻点了一下头。“好,贝勒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