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也知道,但是……”
“蔚绿,你说你不知道你未来的夫婿会不会很坏,但换个角度想,便是说你也并不知道他会不会很好,或许你嫁了之后,会发现他比你那位表哥还要来得更好也说不定,不是吗?”
“不,”蔚绿马上抗辩道:“没有人会比得上镇永好,绝对没有人会比得上。”
“如果你真这么想,”湘青想起南星说的话,便鼓励她道:“那你就跟王爷和福晋求情去啊,坦白说你已爱上别人,不愿走进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如果他们真的爱你,真的了解你心中的痛苦,也就一定不会逼你。”
“这你就错了,”蔚绿灰心的说:“额娘或许还会体恤我,但阿玛却绝对不会,你以为我会没有想过要直接向他们求情吗?我想过,不但想过,还草拟了各式各样的说法,却终究不敢付诸实现。”
“为什么?”
“因为有我三哥的例子在先。”
“三贝勒?”
“除了二哥之外,由第二位姨娘所生的二哥,便算是我其他五位兄长中的佼佼者了,论文采,他更是略胜我二哥一筹,文质彬彬,性情温和,王府上下众人都畏我阿玛,敬我二哥,但若论人缘,则无人能与我三哥相比。前几年他偷偷爱上了教书先生的女儿,恳求阿玛答应他娶她入门,结果隔日阿玛便徵得毫不知情的教书先生的同意,把那位姑娘许给了府内一位侍卫,新婚之夜,那位姑娘不堪孔武有力的丈夫的凌辱,当晚便悬梁自尽了。”
湘青听得惊骇不已,甚至不得不掩住小口,以免惊呼出声。
“后来我们才知道,阿玛老早就了解自己那位贴身侍卫的癖好,他甚至是故意把那位姑娘许配给他的,换句话说,他早就料到结果了,并认为那是她妄想高攀,所应得的下场和惩罚,”蔚绿停顿了一下,望着湘青说:“现在你明白我绝不能说的原因了吧。”
“蔚绿,你是怕王爷也会对赵统领下毒手?”
“不是‘怕’,是我相信他一定会那么做,”她低头沉吟了半晌,才突然用十分复杂的眼光盯住湘青说:“你知道唯一能让我不嫁的办法是什么吗?”
虽然被她那不寻常的眼光看得有点发毛,湘青仍不得不硬起头皮来应道:“是什么?”
“就是找个长相身材和我一模一样的女子嫁过去。”
第七章
“湘青,湘青。”南星连唤了她两声,湘青依然如木雕石塑般毫无所觉。
他只好绕到她跟前蹲来再叫一声,湘青才如大梦初醒般回过来。“病人都回去了。”
“都回去了,”他拉着湘青的一双小手道:“你在想什么?怎么我走进来连叫你两声了,你都还好似没有听见?”
版诉他啊,心底有个声音轻促道:跟他说那日蔚绿虽没有真正说出口,但你已知道她心意的事。
湘青望着南星饱含关怀的眸子,想起那日的情景,当时她马上面色一正道:“蔚绿,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知交,心中那句话就千万不要出口。”
蔚绿看着她,眼中有羞惭与期盼,湘青则以湛然及坚拒回视之,最后蔚绿重重叹了口气,两人什么都没有再说,而蔚绿也没试穿嫁服,便迳自默默离去。
蔚绿是要她代嫁吧?她怎么会起那么荒谬的念头?湘青希望这只是她自己一时的突发奇想,但真是如此吗?当初进和亲王府,她便觉得气派慑人,要什么样的绣工找不到?何必千里迢迢的把她从杭州请过来?
陈福夫妇对她的礼遇,工作的轻松,行动的自由,酬金的丰厚,还有福晋每次见她时的殷殷垂询、默默睇视,现在回想起来,件件都使她觉得不安、觉得恐惧,这件事会不会从头到尾,便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
“南星,我……我突然好想回家,想离开北京城,你……你……。”“带我走”三个字明明已到嘴边,偏偏就是出不了口,两人尚未正名,她一个女孩子家,如何做这样的要求。
湘青的模样令他担心,但目前因拳匪猖獗,各国又蠢蠢欲动的关系,情势不稳,世局动荡,与其跟他上路,还不如留在王府比较安全,更何况他此行是要到各国所谓的“救援部队”都已进驻的天津去,说什么也不能带着湘青。
“湘青,我外公病重,大哥因有要事缠身,无法前往天津探视,他老人家一生只得我母亲一女,也就是说除了大哥之外,我便是他唯一的孙儿了,所以我非赶过去一趟不可。”
“我知道,我只是……只是心里乱糟糟的,南星,答应我你一定会尽快回来,回来找我,回来带我离开王府。”她一脸的惊惶,六月上旬的北京已进人夏季,但湘青的一双小手却冰冷得吓人。
南星连忙起身坐到椅榻上,再把她整个人抱进自己怀中安抚道:“我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快回来,不只回来找你,还要回来娶你,把你牢牢留在身边。”
湘青闻言鼻头一酸,立刻环紧他的颈项,主动献上红唇,仿佛要把所有的热情,都借这一吻倾尽似的,南星也是满心的不舍,于是辗转于唇舌后,犹自如雨点般依依吻遍她的面颊,最后才停在她耳下颈间,气喘咻咻的说:“早知道连‘小别胜新婚’之前的滋味都这么美好,我就该多出几趟远门才是。”
湘青知道他是想让气氛轻松一些,才故意这么说的,真是的,他既要挂记着外公的病,又要履天津险地,心理负担已经够重的了,自己怎么还能够挑在这个时候增添他的烦忧?
对,爱一个人,首要之务,就是别让自己成为他的负担,要让他放心,这样才能称得上体贴,况且南星说他很快就会回来,自己又有福伯他们一家予以依靠,就算蔚绿真有央她代嫁的荒谬念头好了,自己也大可以回绝;她有手有脚有技能,身边又存了一笔钱,大不了离开王府就是,何必仓皇失措,反倒让南星放心不下?
“人家都快担心死了,”她心情一松,泪珠儿反而夺眶而出,加上唇边的笑意,好比在细雨中微颤的花儿,把南星都快给看痴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又冤枉我了,”南星摩挲着她的秀发道:“天知道我有多舍不得离开你,但现今的局面,对我来说既是危机,也是转机。在与你终生厮守之前,有些事情,我确有必要亲自走一趟,才能全部处理妥当。”
伏在他胸前的湘青有些微的不解道:“南星,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妥当处理?”
南星捧起她的脸来说:“别瞎疑心,只是一些琐事而已,我知道听起来似乎有点讳莫如深,但那只是因我不想要在事情尚未告一段落之前,徒惹你胡思乱想,所以宁可事后再全部跟你说个明白的关系,总之等我回来之后,保证你我之间,将不会再有任何的隔膜,连一丝疑云也不会有,相信我,好吗?”
自己又何尝有做到事事对他坦白,至少她因曾以为载皓就是关浩,所以直到今日,对他仍客客气气一事,便从来不曾对南星提起,更逞论“关浩”其人所牵连的一段过去了。
“在想什么?”载皓俯视着她问:“我最怕你这样陷入沉思,什么也不说,因为你不把话说出来,就会在心里打转钻牛角尖,钻得越深啊,我就越操心。”
“操什么心?担心我真揪出你瞒我的事来?”
“错了,”他俯视心中爱极的她道:“是怕你自苦,我自己吃多少苦都无所谓,但你却不能,即使是只有一点点,我也会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