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会乐意在一个比较合适的环境里发挥你的才华。”
“我也以为朋友之间应该坦诚相告,而不是你熟知我的现况,我对你却一无所知!”
于轩叹了口气道:“珀贞说的没错,你是真的很生气,刚刚我去玩具部找你,见她气急败坏,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桓竹想像她那个样子,不禁有点不忍,但又不愿在于轩面前坦露心事,便只咬住下唇不说话。
于轩见她有松动之势,索性把姿态放得更低说:“桓竹,你离开海琴后,我便跟出来找你,赶来赶去的,你这地方又没电梯,爬得我口干舌燥、两腿发酸,不管你肯不肯听我解释,拜托请先给我一杯水喝,好不好?”
桓竹睁大那双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瞪他一眼,终于让他进入屋里。
趁她转身进厨房去倒水的当口,于轩匆匆打量起这间五楼顶的加盖房子,虽然是钢筋水泥的建筑,但经过太阳一天下来的曝晒,在午后四点多的现在仍如同蒸笼般酷热,不过屋内收拾得极为整齐,所有的窗帘、椅垫、桌巾什物,全是纯白或淡蓝的色调,平添一分清凉的感觉。
“你要的水。”桓竹递给他说,一张脸仍绷得紧紧。
于轩喝一口后放下来道:“桓竹,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你明知故问。”
“好吧,是因为我没有跟你说我是海琴的老板?这真是个误会,或者应该说是我和珀贞两人都太自作聪明,以为对方会告诉你,结果我们两人都没说,倒像联手起来瞒骗你一样。”
“就算这件事是如此,那你今天戏耍我的事又怎么说?”
“戏耍你?”于轩无法接受似地喊道:“这话从何说起?我是诚心诚意想请你到我们公司来上班,想倚重你的才华。”
“在今天之前,你连我的作品都没有看过,何来倚重才华之说?”
“这个我就不知道你是该谢或该怪珀贞了,你的设计图放在哪里,她不是一向都知道的吗?”迎上桓竹投来的询问眼神,他点了点头说:“从北海回来的隔天,她就把你设计图的影本交给孝康带回去了,所以你今天所展示的图件,我那里早有一份,连“璀璨”之名都是在看过你的东西后才想出来的,”他停顿一下后说:“现在我请问你,换做你是我,难道不会急着想要把原设计人招揽进公司里来?难道要放任她在外头,以便让别的珠宝公司将她请去,反过来打击我们?”
依他的讲法,她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但桓竹仍愤愤不平的说:“你至少可以事先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出丑。”
“出丑?”知道桓竹的态度已软化下来,于轩心情一松,口气也轻快起来。“我觉得你今天很漂亮啊,态度落落大方,讲解自己的作品时充满自信,真的很漂亮。”
桓竹的双颊不禁发热、发烫起来,连忙侧转过身说:“你真的喜欢我设计的东西吗?”
“我不会拿海琴的信誉和薪水开玩笑,”他正色道:“怎么样?什么时候来上班?”
“给我两个礼拜的时间吧,这边的工作也不能说辞就辞。”经他一讲,她也觉得自己方才的反应过度了些。
于轩至此终于露出愉悦的笑容说:“好,就两个星期。”想不到这个女子竟是如此的外柔内刚,如果自己没有立刻赶过来解释,说不定往后她连跟他见面都不肯了。“还是朋友?”他伸出手来问道。
桓竹嫣然一笑,伸出手来与他轻轻一握说:“当然是,不过以后你就是我的顶头上司了。”
于轩看着她还来不及放下,却已垂落些发丝的发髻,更觉她婉约柔弱,差点就舍不得松开紧握的手。“这个未来的顶头上司还欠你五十几块呢,怎么样?今晚请你吃饭好吗?一来庆祝你找到合乎自己理想的工作,二来还清前债。”
桓竹偏着头想了一下后说:“应该我请你才是,是你帮我争取到这份工作的。”
“出门吃饭,理当男士付帐,这一点我很坚持,你若真想谢我,就等领到第一个月的薪水后,再一起请我和孝康他们好了,朋友嘛,不必如此拘泥。”
“也好。”桓竹发现他一直在强调“朋友”两个字,这是一份声明或警告吗?表示两人之间界限分明,他们永远都只能是朋友而已?
***
“小旦旦,我走了。”
埋首于设计图中的桓竹头也没抬的说:“哦,好,祝你玩得愉快。”
“喂。”珀贞折回来往她面前一站,又故意把灯推开,不理会桓竹那“干什么?”的眼神及叫嚷,叉着腰说:“夏桓竹小姐,你只是“海琴珠宝公司”璀璨部的主任,不是大老板?,就算是欧于轩本人,下了班也一样放下工作游泳、打撞球或关起门来欣赏音乐,怎么你这伙计比他更卖力呢?这个时代必须卖力,但绝不可以卖命,你懂不懂?”
“懂,懂,”桓竹把灯光拉回来说:“但现在都十一月底了,我再不赶工,明年春季饰品绝对来不及上市,你真想帮我忙的话,就快出门约会去吧,拜托、拜托。”
“我看这样好了,”珀贞煞有其事的说:“你把东西整理一下,我叫孝康送你到阳明山上去,让欧于轩陪你一起加班。”
“别开玩笑了。”
“我是认真的,”珀贞弯下腰来说:“他是木头做的是不是?难道感觉不到你的心意?”
“珀贞!”桓竹在灯下的脸立时转为惨白,表情也十分震惊。
“想问我是不是很明显?有没有被大家看出来?”珀贞摇摇头叹了口气,耳上桓竹设计的珊瑚耳环便随之晃啊晃的。“放心,没有,只有我这跟你住了两年多的鸡婆室友知道而已。”
桓竹闻言先是松了口气,但眼神马上又跟着黯淡下来,进海琴已有三个月了,和于轩见面的机会却并不多,她后来才知道于轩其实是永涛集团的执行总裁,而海琴珠宝公司不过是永涛集团的分公司之一而已,也难怪于轩一星期只顶多过来海琴一、两趟。
时序进入岁末,各行各业似乎都越发忙碌起来,所以直到今天,她还没有办法兑现请于轩吃顿饭的承诺,见他指挥若定、见他意态潇洒、见他几乎时时沉静稳重,仿佛完全不受外力影响,桓竹的一颗心便越发紊乱。
她说不清楚自己对于轩的感觉,或者该说她并不敢真正去面对,如果说他只把自己当成普通职员,那为什么在每周短短几分钟的会报上,总能感觉到他炽热的眼神?但如果说他对自己的确怀有特殊的情意,又为什么总是若即若离,甚至在好几次她并不认为产品真有什么问题时,对她几近疾言厉色呢?
“桓竹,就算他一直按兵不动,你也不必太过矜持,找个机会向他主动表示好了。”
“说到哪里去了?”桓竹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便催她出门,“去吧,去吧,我的花蝴蝶,孝康说不定早在下面等你了,他那辆保时捷实在很招摇,还是别在我们巷子里停太久的好。”
珀贞闻言突然收敛起笑容,幽幽的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往后那辆保时捷还会不会再来。”
“你说什么?”桓竹真怀疑自己听错了,猛然抬起头来问“你们两个该不会是吵架了吧?”
“没有,没有,”珀贞又突然拚命摇头笑说“好吧,那我走了,等我回家时,可不想再看到你趴在这里工作,甚至累到睡着,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