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请问你身上有没有多余的铜板?我……”他摊一摊手,表情无奈得很。
桓竹猜他身上不但没有铜板,说不定连百元零钞都没有,顶多带着几张千元大钞,再加上一皮夹各式各样的信用卡吧?她点点头,从鹅黄色裤裙口袋中掏出所有的铜板递给他。
“噢,”他看着一手掌大大小小,十元、五元、一元全混在一起的铜板说:“我不需要这么多,我只想打通市内电话,一块钱就够了。”
“有备无患嘛,更何况这些电话有时心血来潮,是会变成吃角子老虎的。”她笑一笑,转身又想走了。
“等一下,”于轩追过来问道:“这钱我怎么还你?”
萍水相逢,更何况从刚才到现在,桓竹心中一直有种不想跟他太过亲近的感觉,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这感觉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如此强烈。
“不过是几十块钱而已,不用麻烦了,再见。”她几乎是以小跑步的速度连下两楼,甚至到面包部门去挑三明治时,都还有些喘不过气来,总觉得那双眼睛仍盯在她的背上。
奇怪,为什么她对那双仿佛会发亮的眸子,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到底在哪里见过?他来过玩具部买东西?也许吧,像他那种三十岁左右,事业有成的模样,八成早已娶妻生子,过来买玩具给小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是……
桓竹甩一甩头,随即否定掉这种假设,因为像他那样出色的男人,别说她自己见过肯定会留下深刻印象了,珀贞更绝对会叨念个不停。
那她到底在哪里见过他呢?到底是──
“夏小姐。”一声轻唤,把她整个人给唤回到现实中来。
“主任,对不起,”桓竹瞥了一眼腕上的表道:“我迟到了五分钟,耽误到你了。”阿宝大概已回模型部去。
雷硕伟堆满一脸的笑说:“没有,没有,”他看桓竹手中的三明治和牛女乃都还原封未动,马上又说:“你到我们办公室去把面包吃了,这里我来照顾就成。”
桓竹本想推辞,但肚子实在饿得慌,根本不容许她再逞强。“那就麻烦你了,我会尽量快一些。”
戴着一副眼镜,壮硕的身材颇能和名字配合的雷硕伟说:“你慢慢吃,不然消化不良可是会闹出病来的。”他迟疑了半晌后又道:“夏小姐,你今晚有空吗?下班后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好吗?”
桓竹望着一脸认真的他,实在有些不忍,但一时的不忍,可能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她比谁都来得清楚,只好抱歉的说:“主任,刚刚我打电话回去,珀贞的烧还没有完全退,所以今晚我恐怕还是得早一点回去照顾她。”
“这样啊,”雷硕伟沉吟了一下,对已在他旗下工作一年的桓竹这种总是拒绝,却从不给他难堪的态度,有时也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才是。“那……改天有时间再说吧。”
“好,”桓竹松了口大气,脸上的笑容跟着自然许多。“改天再说。”
躲进办公室后,桓竹撕开三明治的包装纸,再打开牛女乃,快速而小口地吃起她的午餐来,蓦然一个问题闪回脑际,口中的火腿夹蛋顿时失去了香味,全梗在喉头,害得她连忙喝一大口冰牛女乃,觉得那牛女乃直凉到胃里去。
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曾见过那双灿亮眸子的主人?
***
于轩一推开门,就听见孝康房里传来女人的娇嗔笑声,唇边立刻浮现一丝苦笑,这是本月他换的第几个玩伴了?真不知他哪里来那么多的精神和力气。
于轩一边摇头,一边走进厨房去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再顺手把几个空啤酒罐给带进垃圾桶去。这个孝康,若不是每天有固定来打扫的钟点女佣,这幢上下楼合计一百二十坪的房子,迟早会被他搞成垃圾堆。
“小宝贝,不要那么早走嘛,至少再给我亲一个,再亲一个!”是孝康每每在对女人死追活缠时会用的软腔软调。
于轩手拿一大杯水,拉开领带,慢慢踱到厨房口,就倚在那里看。
“不要了啦,跟你说过我还要赶场的嘛,真的不要了啦,”穿着只及臂下的紧身短裙和一件同式红色小可爱的女郎半推半就的说:“你这人真可怕?,陪了你一下午了,还不满足,乖嘛,下次再来,好不好?下次──”
话还没说完,孝康已搂上她在外的一截腰身。“你不怕我下次就找别人了?不行,反正今天我不准你走,今晚唱那一场多少钱?我给你就是,这时候还要从这里赶回山下,我看你脑袋真是不太清楚,不怕塞车塞死你啊?”
“拜托,拜托,饶公子,”女人甩动着她那一头烫得又鬈又毛的长发说:“你就饶了我吧,陪你乐了今天,明天我喝西北风去啊?”
聪明,于轩挑挑眉毛想:果然聪明。他再喝一大口水,如同看好戏的观众般,期待着更精采的表演。
“明天?拜托,今朝有酒今朝醉,谁管得着明天的事呢?”孝康说完要去亲她的脖子。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公子级的人物个个都不安好心,不管啦,如果你不给我个比较具体的承诺,今晚我绝对不留下来,说嘛,你快说──啊!”她如同见到鬼似的尖叫声,把孝康也给吓了一大跳,连忙跟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只见一脸讥讽的于轩正朝他们做举杯状,孝康翻翻白眼说:“原来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听见车声?”
“谁晓得你车开到没油了都忘了加,我只好把它留在路旁,让老陈去接我回来。”
“留在路旁?”孝康怪叫道:“喂!我的保时捷,你把我的保时捷留在路旁?有没有搞错啊?哪里的路旁?”
“东区那里嘛,干嘛那么紧张?明天叫人带瓶油去加一下,开回来就是。”
“什么!要放在外头一整夜?”孝康越想越不对。“你等等,你等等,”他追上放下杯子,打算回自己房里去的于轩说:“刚才不是下了场大雨吗?”
“没错,你还知道啊?不错嘛!”于轩话中有话的嘲谑道。
“那我的车……”孝康的脸色已经开始转白。
“淋一下雨罢了,有什么关系?”其实一发现快没有油,于轩就把车停进地下停车场去,现在只是舍不得放弃看孝康心疼模样的“乐趣”而已。
“你!”孝康气到话都说不出来。
“我什么?不这样,下次你会记得检查还有没有油?”于轩挥挥手道:“真热,下过雨了,居然还这么热,你们继续,我去游泳。”
说完便不再理会孝康的一串脏话,自得其乐,哈哈大笑的回房换衣服去了。
***
来回连游了十趟,于轩才把头靠在池畔边大口大口的喘气,倾注了脑力工作一天后,再没有比彻底活动一下四肢更畅快的事了。
“喏,擦一擦脸。”换上家居休闲服的孝康蹲在池边把毛巾递给于轩说。
于轩两手往池边用力一按,坐上来一边擦头发一边说:“你那个小拌女呢?怎么舍得丢她一个人在房里?”
“人家可是西餐厅的王牌驻唱歌手,你尊重一些,行不行啊?什么小拌女不小拌女的?”孝康把自己抛到大躺椅中说。
“是,饶大少爷,请问你那位王牌驻唱歌手呢?”
“下山去了。”
“下山去了?”于轩真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对啊,我让老陈送她下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