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还冲我摆起架子来啦?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宗礼冷冷一笑,完全不把缁衣放在眼里,
“虽说是意外憧到,你我运气都不好,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于名于分,她都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和他搅和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没有对她动心么?”冷冷驳斥而回,缁衣抚模着有些浮肿的脸颊,满是嘲讽的笑意。
“哼,瑞琼虽然刁蛮任性,但是姿色确实不错,能够得妻如此也不错不是么?”看到对面缁衣垂下眼睑,宗礼“嘿嘿”笑着,知道自己明显占了上风,神色一肃,这才说起正事来,“不是我找你,是阿玛找你。”
神色一变,缁衣猛地抬起头来,从帘子中透过来的微弱月光让尖尖的脸颊稍微添加了一点冷漠的淡青。
“阿玛找我?”
“嗯,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十万火急地跑过来了……”宗礼抬起头来,脸上满是对这种不公平待遇的不满,“真不知道阿玛为什么这么重用你,我不好么?为什么……”
“阿玛希望你继承王爷的位置,所以才不让你铤而走险。”淡淡地说着再清楚不过的事实,缁衣再度垂下眼睑,捏住貂皮大衣的手微微用力,蜷缩起来。
从这个角度来看,缁衣确实长得很美,笼罩着月亮天青色的柔光,有一种淡然而忧伤的高贵与优雅。
一双蕴藏着无限哀伤以及坚强的眸子看向夜色吞噬的暗夜,唇边流淌的鲜血已经干涸,在雪白的肌肤映衬下冰冷地燃烧着。
他比自己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美丽,那种穿越心灵的透明也比任何感情都要来得动人,却也会让任何人流泪。
这样的人居然会是自己的兄弟,为自己卖命,而且他最爱的女人还是属于自己的,如此一想,宗礼心中就止不住满月复的优越感上涌,而这种优越感也正是让他如此兴奋的原因。想要再看到那张总是笑着的阴柔面孔露出截然不同的痛苦表情,也许这也是嫉妒他的一种劣根性作祟吧,宗礼笑着,在缁衣的伤口上又狠狠地洒下一大把盐,“那个瑞琼,马上就是我的新娘了。”
“……”缁衣神色未变,睫毛却颤动了一下。
“真是等不到皇上的六十大寿啊……”就算德郡王那老家伙因为我们的计划落的家破人亡,家人发配为奴,这样我还肯娶瑞琼为妻岂不是便宜了她?一个落魄的女人,连个山野村姑都不如,我干吗要娶她当正妻?别说笑了,等到成功的那个时候,多的是漂亮的亲王之女等着我呢,说不定皇上还会将皇格格许配给我,到时候就真正是飞黄腾达了。”
“……”依然没有说话,但是口齿咬住了嘴唇,让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绽开,流出鲜血来,却感觉不到疼痛。
“那时候啊,什么多罗格格见鬼去吧,让她当小妾还是给足了她面子!”
“哐当”一声巨响打断了宗礼洋洋得意的话,也引来外面侍卫惊讶的呼声。
“贝勒爷?发生什么……”
“没你们的事情,给我滚开!”
年轻的声音咆哮着,仿佛负伤的野兽,让侍卫们忍不住后退了三步。
车厢内,宗礼目瞪口呆地看着刚刚披在身上的黑貂大衣缓缓滑落,因为撑住身体而探出胳膊拉扯开了原本就很松散的领子,自已同父异母的弟弟美丽的容颜近在咫尺,笑得前所未见的甜美,也前所未见的凶残。
唇边犹自带着刚刚咬破所流出来的鲜血,温润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自己,随后低低的声音淡淡地陈述着心中沉积到最深处却也不能遗忘的情感,“哥哥,你最好明白一点。”
“……什么?”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去发抖,宗礼咽了口口水,感觉到面前的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少年,而是被侵犯了尊严的野兽,随时都能冲上来,将自己咬死。
“你无论干什么事情我都不会阻止,惟独瑞琼,请你尊重一点。”
仿佛花落水面的温柔,也是风过无痕的冷然,缁衣慢慢说完自己想说的话,缓缓退回自己逾越的身子。宗礼眼看着对面的少年带着那种捉模不透的温柔笑意,苍白的手指捡起地卜滑落的大衣,拉上了单薄的身子,然后又回到那个无波无痕的世界里。
很静,没有嘈杂声,也没有哭泣声,甚至连心跳声都消失了。
缓缓地合卜眼睛,就听到对面男人用于涩的声音恶狠狠地诅咒着,“缁衣,你就死了心吧!就算她不被指婚给我,也轮不到你。你一个庶出的小杂种,怎么可能配得上金枝玉叶的娇贵格格,别做梦了!”
是呀,这就是一场梦。
就算囚禁在西苑中可怜少年的身份是假的,端王爷庶出的儿子是假的,还有至今发生过的一切都是假的,属于隐藏在秘密以及谜团之中的真实身份也是假的,无论是哪一个都不能和瑞琼在一起。
命中注定,他和她就是落花流水两无情,两两相忘……
马车左转,就停了下来。
帘子被人轻轻拉开,宗和冷着面孔一跃而下,仿佛和他呆在同一个地方再多一刻都无法忍耐。缁衣唇边放起暧昧的笑容,在侍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靶觉到夜风实在冷得连骨髓都发疼,缁衣冷着面孔将身子往大衣里面缩了缩,抬起头来就看到许久未见的朱漆大门傲然地伫立眼前,门匾上书写着“端王府”的三个金漆大字在惨淡的月光下若隐若现,反射出让人心悸的冷色。
轻轻扣门,随着“咿呀”一声轻响,已经见过不止一次的仆人拉开了大门,看清楚门口站着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之后垂下手来,恭迎入内。
宗礼在前面走着,昂首挺胸。
缁衣拉拉身上厚重的大衣,轻轻咳着,说不出的孱弱之感,但是一双眸子精光闪动,不容人小视。
随着引路的男人转了几圈,在后院的大堂中立住了脚步,轻轻推廾虚掩的大门,在微弱的烛火摇曳下,脸上堆满皱纹的王爷垂着眼睑,手中的鼻烟壶雕刻精美,但却更让那双格外枯槁的手显得苍老和可怕。
进入大堂之后,走在最后的缁衣反手关上了大门,于是稍微有些昏暗的室内剩下的就只有宗礼,自己还有端王爷了。
抱敬地垂下头来,双手垂落,眼睛盯着地板,不知道这么晚了他叫自己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说缁衣啊……”
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却依然有力,震撼人心。
缁衣神色不动,小小声地应了声”阿玛”,随后依然站在角落里不肯过来。
“事情办得如何?”
稍微犹豫了一下,缁衣咬咬嘴唇,小声问出心中的疑惑,“所有的事情不是按照阿玛的意思……已经定下来了么?”
当德郡王在大殿上指证端王爷和乱党勾结,意图谋反的时候,自己作为亲眼目击的证人,反咬一口,将德郡王推下无底深渊不是么?难道说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机关?
端王爷眼角垂下,没有看他,手中把玩的精致鼻烟壶,在烛火的跳跃下散发幽幽的光芒,但是他手指一松,只听到“咔啦”一声,那精致美丽的东西坠地,摔了个粉碎。缁衣心中一惊,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但是自己却无力逃避。
“……我一直在想,你真的是我那个庶出的儿子么?”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
宗礼惊讶地吼了一声“不会吧”,随后将又惊又讶又诧异的目光投向一边站着的缁衣,忍不住后退两步。缁衣没有说话,但是心中着实吃了一惊,没有抬头,如果抬头的话,眼睛搞不好会出卖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