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关于寻晤和寻海的。”
李寻舟的进袭马上停顿,大力捶床发泄他的不遂。
“说!”他挫败的道。
“你难道不觉得……该放手了?让他们去掌握自己的人生,对自己负责,而不再是照你掌控的路走?”
“什么意思?”他双眸灼灼有神,直瞧着她。
“你是寻唔他们的大哥,知道他们最有兴趣的事是什么吗?”
李寻舟闷哼一声。
无悠续道:“寻海最喜欢的是养马、驯马,他对这方面的兴致极高,跟着马贩子习得不少这方面的诀窍,可是你老是说他贪玩不懂上进。至于寻唔……
他表面上和你作对,可是你了解吗?他最希望得到的是你的肯定,你老是不肯给他发挥的机会,这是为什么呢?
他们是你最亲的兄弟,你们应该团结合作、群策群力才是,今天会弄成这样都是……都是……”她越说越小声,终至低不可闻。
“都是我的错,对吧!”
“本来就是。”她小声辩道,把以前想说而不敢说的话,一古脑儿全说出口,再不说便没机会了。
他反而陷入沉思,良久才开口:“老实说……我以前是不是真的对你们很坏?”
“当然……坏啦!”她理直气壮的回答在他的瞪视下小声起来,用两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咕哝道:“坏就坏,还怕人家讲。”
“不过现在改,也还不晚!”
这是他有生以来,首次思考过去的所做所为。
以前他诸事力求完美,每方面都想做到最好,他不但以此标准来要求别人,同样也更严苛的这样要求自己。
他的严厉和铁腕手段使“李记”在他爹去世之后,迅速窜升为有名的商号,他的货品交易遍布大江南北,甚至西域塞外,这些从来不靠任何势力支持,全是他以实力打下来的。
却万万没想到,到头来他和亲人形同陌路,下人对他噤若寒蝉,就连应该与他最亲密的妻子也惧他如蛇蝎。
难道他这样做真的错了吗?
“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真的?”怀疑的眼神很不怕死的表达着她的心思。
“别管这个了……”他露出邪恶的笑容,“你不会以为我会放过你吧!”
“什么?”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突然她尖叫出声,“你的手在干嘛?”
“复仇。”他冷冷的回答,手毫不留情的在她胳肢窝搔痒。
“哈……哈哈……”阵阵酥麻痒意让她笑得喘不过气,“你别这样……哈哈……哈……饶了我行不……哈……”“你认为呢?亲爱的妻子!”他邪邪的笑道。
夜半时分,这对夫妻在万籁俱寂中笑闹起来,银铃般和低沉的笑声在夜空中传得好远……好远……连月娘都躲在云后,为他们的赤子之心霞出微笑。
这天晚膳过后,李寻舟把寻海和寻唔给叫住。
“大哥,有事吗?”寻海首先问道。
寻舟轻抚下颔,“你今年几岁了?”
“十八。”李寻海战战兢兢的回答,飘忽的眼神扫过水无悠,大有疑惑之色,而她只是笑着摇头。
“嗯!”他漫应一声,“也该是正正经经做点事的时候。”
寻海的脸当场垮下来,变成惨绿色,他的苦日子又要开始了吗?
“你知道的,咱们每年经手的牲畜不少,只不过咱们手下少有懂马的人,要驯马、相马、养马实为不易,所以才将目标转往羊群。你大嫂说你对这些牲畜很有一套,不如就由你来试试看!”
“要让我来?”
“怎么?没有兴趣?”他挑高眉,“没有兴趣的话,我就另外找人”
“不、不、不,有兴趣,有兴趣得很,我接下来了。”
“那好!”李寻舟点头,露出狡黯的笑容,“既然你接受了,马与牧场是分不开家的,北方的几个牧场不如也由你全权负责,你看如何?”
寻海大声申吟,“大哥你好奸诈,专门挖坑让我往下跳!”
“那你跳还是不跳?”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虽是苦瓜脸,那抹喜悦的光彩却瞒不了人。
“至于寻唔……”他清清喉咙,“我辛苦这些年,也该轻松轻松了。我打算下个月带无悠出闪透透气,家里和‘李记’各货行商号的事务,全部由你接手,你的经验虽稍嫌不足,但能力比我强得多,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不怕不在的时候,整个家被我弄垮?”李寻唔仍是用怀疑和不信任的口气。
“就算弄垮,我也相信你有办法使它再站起来。”
他的眼神光芒微闪,想了一下才道:“既然你都不怕被我弄垮,我还有何理由拒绝?你尽避放心便是。”
“很好!”待寻唔和寻海离去后,无悠迫不及待的问:“你真的要带我出门?”
“是啊!这么多年来从没放松过,是该好好为自己而活了,你想上哪儿咱们就上哪儿,反正咱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那么……我想去看海?”
“海?”
“是啊!”她的眸子灿如夜星。
“我见过黄沙滚滚的大漠、巍峨的高山、繁华的城镇,就是从来没看过海。我想看看一望无际的海是什么样子,航行在碧波万顷的大海上的船又是什么样子。”
“好!我们就去看海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他微笑道。
“真希望我们现在就在海上,可以……”
瞥见他衣襟内露出绣帕的一角,那是他放存玉盒内的那条绣帕,她不禁颊生红晕。
“你一直把它带在身上?”她朝它指了指。
李寻舟将它掏出,珍惜的把玩,“是啊!做为我们相识的纪念。”
她难为情的道:“也不晓得你从什么地方拾来的,上面都已脏污了,亏你还拿它贴身收藏,还是我拿去洗净再给你吧!”
“不要!”他拒绝道,“这是咱们成亲的隔天,我在梳妆镜前拾到的。上面的脏污代表的是过去的一段回忆,我怎么可以……”话说至此,他突地一僵,同样的姿势停顿良久,才如千斤般重的缓慢抬起头来。
丙然!被她发现了。
怎么可能?无悠的眼神骇然又难以置信,他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寻舟伸出手想碰触她,她竟畏怯起来,不由自主地想要再后退数步。
他的脸色大变,两手扣住她的双肩低吼:“不准!不准你害怕,我仍是那个与你谈天、与你说笑、与你共枕而眠的丈夫,这一点自始至终都未曾改变过。”
“我……”她迟疑,抬眸正对上他的眼睛。
对视良久,李寻舟的黑眸依旧清澈坦然,毫不掩饰的缠绵目光像春蚕的细丝,将她一圈一圈缠绕,令她畏怯不安的心渐渐得到安抚和平静,她紧绷的身子
终于放柔下来。
是的!他是她的夫君,这几个月来对她爱护呵宠的人,她没必要害怕他。“你是哪时恢复记忆的?”她不解地问。
“可能是这次受袭撞到头的缘故,本来脑中还浑浑沌沌的,后来,所有事像散去迷雾般慢慢地清晰起来。往事也一点一滴的想起,记得越清楚我就越挣扎,我不知该如何自处才好。”
“为何一直不说?”
“说了怎样,不说又如何?如果说出真相换来你的推拒和畏怯,我宁愿不说。”他深情的凝视着她。
半晌,“我不想失去你。”他终于对她、对自己的心坦白承认。
无悠的娇躯震动一下,见到他对她伸出手。
“你愿意……这辈子都陪在我身旁吗?”寻舟语含期望的问道。
她不说话,明眸泛起薄雾,眼泪像断线的珍珠般直掉下来。
他的神色微黯,手缓慢无力地垂下放到了身后,空荡的手掌使劲紧握,一股灼烧的痛苦自掌心蔓延至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