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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黑夜的记忆 第29页

作者:纳兰真

口大气。林勇观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下楼去,张鹏在上头大声喊他:“阿观,小心

呀!”

但这叮嘱其实是多馀的,因为徐庆家已经不能再伤害任何人了。林勇观才来

到他的身侧便已发现:那角度奇异的颈子是颈骨断折的结果,而颈骨断折的人他

还没听说过有活着的。他轻轻地将那具已无生命的尸体翻过来,看到了一对兀自

半开、心有未甘、却已经没有半点活力的眼睛。弹簧刀握在他死命抓着的手里,

刀上还带着未乾的血迹。

血──血迹?林勇观身子一颤,爬起身来就往楼上冲。还没冲上楼便听见思

亚焦急的叫喊,而后他看见月伦软软地倒在小五怀中,背上一大片血迹殷红。

第十章

第十章

月伦整整在医院的病床上趴了四沆。

单独一个人在纽约待了四年,“报喜不报忧”已经成了她的第二天性。所以

这回她被徐庆家威胁、恐吓、乃至於攻击的事,远在台中的父母通通都不知道。

到而今事情已经成为历史,就更没有必要去说它了。

罢送进医院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的神智一直昏昏沈沈地,大约是止

痛剂的关系罢!等到药力退了以后,背上那道伤口便毫不留情地啃咬起她的神经

来,疼得月伦直冒冷汗,只好又吞了两颗止痛剂。

那四沆她过得极不安稳。惊吓的后续反应,长期紧张后的骤然松弛,还有,

徐庆家的死亡对她造成的冲击┅┅更别提那道足足缝了十七针的伤口了。而且还

有警察来问她一箩筐的问题。幸亏他们早早报了案,事情发生当天的目击证人又

太多,所以警方的询问只是一个公式而已。

这些天来她睡得很浅,不断地受恶梦的侵扰,清醒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伤口

的阚痛而暴躁易怒,就是沈入那些冲击带来的思绪里去,变得沈默而安静。

这种沈默使思亚紧张,因为他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旧有的疑虑开始冒

出头来啃噬着他:会不会她现在已经不再需要我了,便“发现”她不再爱我了呢?然而他不敢问她。一来是因为她还太苍白,太虚弱,二来是他怕问了只有更糟。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加倍待她好,同时乐观地期望: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终有

能得胜过徐庆国的一天。

问题是,他陪伴她的时间太少了──远比他所能期望的更少。为了应付徐庆

家,他已经请了够多的假,再请下去可要被炒鱿鱼了;晚上的时间里,医院又不

许探病的人停留得太晚。更何况月伦的身边总是有人陪着她──朱雪德是在月伦

送医的那个晚上起,就自愿了担任她的阖别护士,而高维他们白天要上班,也

只有晚上才能来看她。思亚只好很嫉妒地看着:月伦把仅有的清醒时间拿来和他

的好友们说话,只在空档之间对着他投来温柔的笑容。那笑容使他心安,使他知

道他们之间的联系还在,可是──可是,老天哪,那不够啊!

好不容易,月伦出院了。由於朱雪德的坚持,月伦出院后先住进了唐家。“

背上带了那么长一道伤,你怎么活动嘛?不谈其他,光洗澡换衣服都有问题了!”而月伦必须承认唐妈妈的话十分有理。六月的溽暑时节,一天不洗澡可是要人

命的事,别说一个星期了!

住进唐家的日子,使她享受到了多年未有的纵宠。为了养伤,她大半时候都

是趴在床上的,有精神的时候就看点书,没精神的时候就听音乐。不过最多的时

候,她只是趴在那个地方发呆。伤口渐形愈合的时候,她的神智也渐渐地清明起

来。几年以来的第一次,过往岁月开始一幕一幕地在她脑中重现,与思亚不断交

叠,不断比较。

这样的回忆对她而言,不可否认地带着痛苦,但是她清楚明白地知道:这是

一个非有不可的过程。徐庆国在她的记忆中埋藏得太久,是她以崭新的眼光和心

情重新检视他的时候了。

在这样的心情底下,她和思亚在一起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谈到徐庆国。而

这种谈论使思亚紧张。他所有的理智都在告诉他说:月伦肯谈论过往是个好现象

,可是他的感情拒绝听从他的头脑。月伦出院之后的第四沆,思亚终於忍不住发

作了。

那是在晚餐过后,月伦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头,思亚很自然地跟了进去,坐在

床上和她聊沆。唐大汪在旁边绕来绕去,唐小汪则跳到床上和她玩。这几天下来

,小炳巴狗已经很习惯她的存在了,成天和唐大汪争取她的注意。月伦试着左拥

右抱,可是背上的刀伤使她难以如愿。

“伤口又痛了吗?”思亚关心地问,注意到她很不舒服地狞着眉头。

“光是痛的话倒还好,问题是它开始愈合,又刺又痒的阒厌极了。”

“忍耐点吧,过几天就好了。”他只好这样安慰她:“幸亏只是皮肉之伤。

要是伤到脊椎可就糟了!你都不知道我那天吓成什么样子!”

想到那千钧一发的情状,月伦还忍不住要颤抖。“幸亏大鸟他们都没受伤,

否则我──”

“嘿,嘿,不是说不要再去想了吗?”思亚连忙打断了她:“事情反正都过

去了!徐庆家再也没有办法伤害任何人,”

月伦紧紧闭了一下眼睛,抗拒着记忆中那具了无生气的尸体。“我并不──

希望事情会是这样的结局。”她低低地说:“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呀!徐庆国

的死亡或者和我并不相干,但徐庆家┅┅”

“月伦!”思亚怒喝,唐小汪吓得从床上跳了下去:“不要再说了啦!你这

种罪恶感也太莫名其妙了吧?根本是那小子咎由自取,不要这样乱用你的同情心

好不好?”

“你说我乱用同情心?”月伦的脾气也来了:“你自己才是冷血动物呢!不

避怎么说,徐庆家只是杀人未遂,法律上──”

“我管他什么见鬼的法律不法律!”思亚吼道:“那小子已经疯掉了你不知

道吗?难道你宁可他关上几年再出来找你算账啊?谢谢!大鸟说他要是再去陪你

上一堂托福,他就要尖叫了!我也一样!所以省省你那见鬼的人道主义精神吧!

神经错乱了就是神经错乱,对别人有威胁就是对别人有威胁,那小子跌断了脖子

我他妈的高兴极了!他那个神经病的哥哥死在外岛我也高兴极了!我才不管他们

有什么地方值得同情,只要他们离你远远地再碰不到你一根汗毛,他们是怎么死

的我他妈的才不在乎!冷血就冷血,他妈的我就是这么冷血你要怎么样?”他旋

风一样地冲了出去。

月伦惊愕地伸出了双手,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房间的门已经“砰”一声在

她眼前关了起来,而后她听到客厅的门开了又关,显然思亚已经冲出去了。这是

什么跟什么嘛?打从他们认识以来,思亚什么时候跟她发过这么大的火,还发得

──完全莫名其妙!月伦又生气,又委屈,忍不住鸣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朱雪德听到吵架的声音赶过来,却被月伦给挡回去了。“没什么,唐妈妈,我和小五有一点──意见不合,”她抽噎着说:“您让我

静一静好吗?”

朱雪德很明显地还想说些什么,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只莫可奈何地摊了摊

手,便叹着气走出去了。

月伦哭了个天昏地黑,也不知道那来的这么多眼泪。或者是想将这么多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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