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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黑夜的记忆 第11页

作者:纳兰真

戏都不排,那个恶棍包准会得意得嘴都合不拢了。他想得美!要打垮她石月伦岂

能有那么简单?

“排戏可以帮我忘掉这种心的事。”她坚定地说:“为了这么点小事就缩

进被子里去发抖未免太不健康了!”

是这样的决心使她撑过了这个晚上的排练。也因为排戏一向要求她全部的注

意力,她几乎真的将那封恶劣的信给忘光了。然而,所谓的“几乎”,毕竟还不

是“完全”。在她心灵深处的一个角落里,黑暗和恐惧依然如鬼魅一样地流连徘

徊,隐隐地吞噬着她的精力。等到排戏结束的时候,月伦已经苍白得和信封的纸

一样了。

每一个人都关切地看着她。平日里排完戏后惯有的说笑全都消失了。学耕给

她端来了一大杯人叁茶。她惊愕地瞪着他。

“我姑姑泡给你的。”学耕简单地说:“喝,全部喝掉。喝完以后我送你回

家。”

月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开始一口一口地啜着人叁茶。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

用,喝下叁汤后她确实觉得自己好多了。而且,知道学耕这样的彪形大汉会护送

自己回家,也确实使她心里头安定多了。

苑明放心不下自己学姊,所以也陪着他们上了路。她本来想胡说八道一番,

好引开大夥儿的心神的,却因为人人心情沈重,扯没几句就说不下去了。三个人

在沈默中回到了月伦住的公寓楼下,月伦打开车门下了车。

“谢谢你们送我回来,”她的笑容有些苦涩:“真不好思还这样麻烦你们。”

“那儿的话?”学耕将车停在路边,跟着走出了车子。巷子里虽然有着路灯

,照明度却并不是很够,时候又真的晚了,怎么说都教人不能放心;何况巷子那

头此刻正有一条黑影向着他们逼了近来。

几乎就在同时,月伦也发现那条黑影了。她尖锐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学耕立

时挡到她面前去保护她。那人困惑地停下了身子。

“嘿,是我啦!”唐思亚说:“怎么回事,石月伦,我没带狗你就不认得我

了吗?嗨,范学耕,李苑明。”

“谁┅┅谁让你背光呢?”月伦无力地说,心脏兀自因了方才的惊吓而乱跳

:“怎么你今天这么晚才出来慢跑?”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说:他是算准了时间才出来的,想试试能不能遇到她──

最低限度,不可能当着范学耕和李苑明的面说。“今天加班,所以我回家得晚了。怎么你们两位今天这么有空,还专程送石月伦回来?”

“你就住这附近吗?”苑明好奇地打量着他,一个念头迅速地在她心底成型

:这个唐思亚和她学姊之间有什么事正在进行,她敢用自己全部的财产来打赌。

而苑明是有着作媒的嗜好的。远在她还是个小大一的时候,便已经在她老姊和姊

夫身上显过这种天赋了。

“我跟石月伦根本是邻居,同一条巷子里只差几号而已。”

思亚的回答使得苑明满意极了:“那太好了。知道学姊有个朋友住得这么近

,真教我们两个松了一口大气。”苑明说,月伦在一旁叫她,她只当作没听见:

“你知道,唐思亚,学姊今天收到了一封很恶劣的匿名信,白色的封套里头两张

冥纸。”

“什么?”思亚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种低级玩笑是那个混蛋开的?”

老天,苑明这个大嘴巴,为什么不乾脆到报上去登广告算了?月伦在心里叫

苦: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将不相干的外人给牵扯进这团混乱里头了!这个丫

头到底以为她在干什么?

她那保护欲旺盛的学妹才不管她怎么想,管自将今天发生的事巨细靡遗地往

思亚身上倒:“┅┅所以啦,你瞧,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怎么能放心月伦一个

人回家呢?虽然那封信说不定真的只是一个恶作剧,不过┅┅”

“不过我们当然不能冒险。”思亚的表情很严肃:“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

一。”

“你有什么主意吗?”苑明用着信任的眼光看着思亚,好像已经封他为“石

月伦营救队”的总指挥似的。月伦气得真想跺脚。

“苑明,这事和唐思亚不相干的,”她用她最严厉的口气说:“只不过是一

蚌小小的恶作剧,不要这样劳师动众的好不好?”

“谁说和我不相干?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思亚说得义正辞严,月伦只好

忍下叹气的冲动。真是的,她差点忘记他那强烈的正义感了!他们还是陌生人的

时候他已经会路见不平,成了朋友之后更不可能教他对她的事不闻不问:“何况

这件事究竟是不是恶作剧,也还得再观察好一阵子。如果是单纯的恶作剧,应该

就不再有下文;如果不是┅┅”

月伦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苑明赶紧握住了她的手。但那两个男人都没

有注意到她的反应──他们的心神全都被事情可能的发展给占据乾净了。

“如果不是,事情就严重了。”学耕慢慢地说:“像这样的信很有恐吓的效

丙,往后可能会越来越糟。如果真是那样,那个家伙就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学耕!”苑明叫,觉得自己的老公有时实在是没神经到会气死人。这样的

对话怎么可以在月伦的面前说呢?她今天可是已经受够了!

“什么?”那个傻大个儿还没反应过来,反是思亚先明白了,不动声色地在

学耕胳膊上捶了一记。“我说范学耕,你是不是和戏剧搅和得太久了,什么事都

得讲求戏剧效果?”他大声地说:“小小一封信就能让你诌出一整套间谍故事来

,我看你应该改行当编剧才是!”他一面说一面握住了学耕的手,将他远远拉开。

“这种事不要当着石月伦的面说嘛,我们多替她留点心就是了。我想那人如

丙真的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就不可能在短期间内采取行动。你有没有纸和笔?”他将自己家里和办公室的电话号码都抄了下来:“要是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

,麻烦你通知我一声好吧?”

月伦看着那两个男人在路灯底下交头接耳,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想笑还是

想哭。知道有人在乎你、愿意费心来保护你,实在是太令人窝心了;然而这样的

情景也同时激怒了她。她石月伦可是一个受过高教育的现代女性,从来是独立而

自信的;然而那封该死的匿名信使得她处身的时代背景一下子倒退了好几十年,

又变成了柔弱、被动、无能为力的弱女子,必须仰仗块头比她大、肌肉比她多的

男性的保护。这个想法使她呕极了。

讲点理,石月伦,她脑子里理性的部分对她说:女人的长处本来就不在肌肉

和打架上,你引以为傲的事物也不在肌肉和打架上;难道你还不懂得分工合作的

道理吗?喔,这她都懂,月伦阴沈着脸想:然而懂是一回事,“喜欢”可是完完

全全的另一回事。而我他妈的阒厌这种事讨厌极了!

路灯那头,思亚和学耕显然已经达成了某种协定,肩并着肩地朝着她们走了

饼来。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月伦,”学耕说:“早些休息,不要想太多,嗯?不

会有事的。”

月伦无言地点头,看着这对新婚夫妻上了车,掉头驶出了巷子。思亚在一旁

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送你上去。”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月伦的脾气突然间爆发了。

“我说过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恶作剧,拜托你们不要这样好不好?”她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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