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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黑夜的记忆 第5页

作者:纳兰真

“你听到了吗,唐大汪?你的主人在毁谤你的名誉呢!”

“汪!”唐大汪说,在它的主人也蹲下来的时候拚命摇尾巴。

“又出来慢跑啊?你一定是个很有恒心的人。”月伦笑着说,注意到唐思亚

双眼晶亮,脸上有一抹运动后泛起的红潮。他的笑容异常明亮,那口白牙则非常

健康。他实在是个挺好看的年轻人,好看而且惹人喜欢。月伦再一次地想。

“有恒心的不是我,是唐大汪。时间到了我要是不带它出来跑一跑,这小子

能把家里给掀了。”思亚宠爱地拍着大狗的头,而月伦注意到他有一双吸引人的

大手:乾净有力,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刚下课吗?”思亚问,眼睛看着月伦放在地上的卷宗──很显然地比上回

他们见面时少了许多。

“不,我刚从排练场回来的。”

“排练场?”思亚微微一呆:“噢,对,你跟我说过你自己有一个戏剧工作

坊的。”他困惑地看着月伦,不明白戏剧这个玩意儿有什么好玩的。如果是电影

的话他还可以了解,可是舞台剧?他对戏剧的全部了解,只限於一群人在台上走

来走去,用夸张的语调和手势在表演一个故事──这是他大学时代看过两次舞台

剧得来的印象。从那以后,他对戏剧这种玩意儿就再也没有胃口去碰触了:“请

你告诉我,石月伦,你怎么会对戏剧产生兴趣的?”

月伦仰起头来笑了。“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会对建筑产生兴趣的?有人爱

绘画,有人爱数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沆赋和兴趣,要想解释清楚可是一项大工

程呢。不过,”她认真地瞧着思亚,眼睛里隐隐含着笑意:“我跟你保证,我的

作品绝对不是你所以为的那一种!”

“你──你怎么知道我“以为”你的作品是那一种?”思亚有些尴尬。老天

,她不会是真的看透了他的想法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的观察力一定比他原先

所以为的还要敏锐得多!

“因为相似的问题我已经遇见过太多回了。”月伦笑着站起身来,唐大汪立

时心有不甘地低鸣了几声。

“发现自己不是唯一的一个戏剧白痴真令人安慰。”思亚有些自嘲地说,跟

着站了起来:“不过请你谅解,石月伦,除了那种很夸张的舞台剧之外,我实在

不知道戏剧还能是什么样子。如果你不忙的话,”他很认真地说:“能不能告诉

我:你心目中的戏剧是什么样子的?”

月伦微侧着头颅打量他。“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是真的。”他的回答来得很快,也很诚挚。只是他不大明白的是,自

己究竟是真的对戏剧感到好奇,抑或只是因为他想更了解她一些;想知道她是以

什么样的悻度来看待她所选择的专业领域,想知道这种选择对她的意义在那里┅

“解释起来挺麻烦的呢。”月伦慢条斯理地说,仍然用一种深思的眼光在打

量他。唐思亚对她有好感,是她一眼便能看出的事实;他是个正直开朗、富正义

靶的青年,似乎也是桩明摆着的事实;但她忍不住要怀疑:除了友谊之外,他对

她还会有更进一步的要求。而她也无法确定:自己想不想看见这种事的发生。

月伦那专注的凝视使得她身上孩童般的稚气被消减到了几乎没有,而思亚不

由自主地感觉到一种模糊的不安。很明显的,在那天真而妩媚的女性外表之下,

石月伦还拥有一种敏锐而深思的观察力──虽然,敏锐到了什么地步他还一无所

知。他对这女孩的了解仍然太粗浅了,这个想法刹那间令他沮丧起来。但是,不

也就是为了这个缘故,所有的这些谈话、询问、相处才成为必要的么?

“如果解释起来很麻烦的话,我是不是有那个荣幸请你去喝木瓜牛你呢?”

思亚竭尽所能地露出一个无邪的笑容,在心底偷偷地希望:她会相信他的动机是

出於好学。“毕竟皇帝不差饿兵,古有明训,”话才出口他就知道自己用错成语

了,因为月伦啼笑皆非地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我错了我错了,是“自行束修以上者,吾未尝无诲焉。”

月伦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既然阁下拿我和孔老夫子相提并论,我也只好

勉为其难了。”她夸张地叹了口气:“先警告你哦:要是听得睡着了,我可是会

把木瓜牛你倒在你头上!”

“嘿,”思亚抗议:“用木瓜牛你来洗脸未免太奢侈了吧?我又不是你手下

的演员,要花那么大的工本来美容自己!再说,”他大言不惭地道:“小生我长

得已经够帅了啦!”

“是唤,你就跟一颗木瓜一样地帅。”

思亚悲惨地捧住了心口。“难怪唐大汪会爱上你。它一定是觉得你臭人的本

事很像我的运动鞋。”

月伦笑得靠在电线杆上,唐大汪则因为听到自己的名字而汪个不停。“嘿,

别那么乐好吗?”月伦好容易止住了笑,呵责地轻拍大狗的鼻子:“你的主人刚

罢侮辱了你,你居然不晓得要向他讨个公道回来吗?看样子你没有什么荣誉感嘛!不过我想我是不能要求你什么,毕竟,”她淘气地看了思亚一眼:“有其主必

有其仆。”

“小姐,我跟你保证我是很有荣誉惑的。”思亚的表情很愤慨:“你把木瓜

牛你倒在我头上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天!”月伦翻了翻眼睛:“我连讲都还没开始讲呢,你已经确定自己一定

会睡着了!既然如此,我为什么──”

“因为佛经上说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呀!”思亚笑眯眯地道,一

脚跨入了冷饮店的大门:“老板,来两杯木瓜牛你!”

怎么,他以为叫了东西之后,她就只好乖乖地坐下来喝了耶?月伦有些好笑

地跨进了店子,挑了个桌位坐下来。思亚回过头来看她,再回头看看贴在墙上的

食品项目。

“你要不要吃点消夜?”他问,而月伦发现自己真有点饿了。

“好,谢谢你,给我一片吐司好了。”

“才一片啊?你吃得比猫还少!”思亚点完了东西,来到她对面坐下,兀自

不怎么满意地打量着她。“我常常搞不懂你们女生是靠什么过日子的。我十几岁

的时候啊,可以在圆环连吃七八家摊子。”

“连吃七八家?”月伦的眼睛瞪得老大:“这太夸张了吧?又不是小猪!”

“我警告你哦,不可以随便侮辱我哦,木瓜牛你就快来了!”思而横眉竖目

:“而且我们读建筑的一向实事求是,才不像你们读戏剧的,一天到晚夸大其辞。”

月伦好笑地扬起了一边的眉毛。“敢问您阁下认得几个读戏剧的?”

“呃,呃,就你一个,”思而很快地道:“不过像我这样聪明的人,当然是

闻一以知十啦,所以┅┅”

“天!”月伦翻了翻白眼:“他居然还敢说我们念戏剧的都很夸张!”

就在这个时候东西送上来了。两大杯冰得透凉的木瓜牛你,以及两盘烤得香

气四溢的你油果酱吐司,令人一见便食指大动。月伦啜了一大口木瓜牛你,若有

所思地望着思亚微笑。

“说到夸张,”她慢慢地说:“你知道最早的舞台剧没有不夸张的自由。人

的五官肢体就那么点大,面对着一屋子黑压压的观众,不夸张别人怎么知道他们

在演些什么?这又不像现在的电视或电影,你爱怎么取镜就怎么取镜,爱怎么特

写就怎么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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