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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有一千个声音 第17页

作者:纳兰真

“你是不是要我拿蛋砸你?”

守谦笑着举起双手来作投降状。

“我以为她是个又贤淑、又能干的好女孩,这才向她求婚的。”他假装自言自语,其实嗓门放得好大:“想不到是这样的一个泼辣货,那还是不要娶她好了。好险,好险!她刚刚要是答应了我的求婚,我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啰!”

“小——哥!”以洁又好气、又好笑:“你有完没完?你什么时候才能正经一点儿?”

“你要肯嫁给我,我就正经了。”

“你要是老摆这个猴儿样子,娶得到老婆才奇怪哩!”她好笑地说,想着便偏过头来看他。“小扮,你真的都没有成家的打算啊?”

“谁说的?”他嘻皮笑脸:“我刚刚不是在跟你求婚吗?”

再这样夹缠下去,缠到明年也不会有结论的!和小扮在一起生活了这么许多年,她突然发现:自己对于小扮的许多想法其实一无所知。因为他说话的方式太似真似假了。当她发现那张相片的时候,两个人都用轻描淡写的方式将它给揭了过去,但是……她早已经不是十来岁的小泵娘了,不可能不对它产生任何疑问的。而她相信小扮必然也十分明白这一点。这念头电光石火般在她脑中一掠而过,她决定行险一试了。

“小扮,”她慢慢地说:“你是真的喜欢大嫂,是不是?”

守谦的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仰起头来大笑了两声。“小洁,你在干嘛?给连续剧编剧本啊?”他笑得几几乎出不来气:“哇赛,我还以为只有文学院的女生才会满脑子稀奇古怪的念头,怎么你也给传染上了?”

那种过度夸张的笑法给了以洁所需要的答案,她对着自己点了点头。

“不是就不是,笑那么大声作什么?”她淡淡地说:“喂,我们到底还看不看音响啊?”

在谈论音响的时候,她可以察觉到守谦常常以若有所思的眼光在观察着她。一直到他送她回家的时候仍然如此。然而她所有的收获也不过就是:确知了一个她已经知道的三角关系。然后呢?然后该怎么办?两个当事人守口如瓶,另一个已不可能再开口……眼前事明明白白,只是一条死巷子!

她阴郁地推开了客厅的门。

“听何妈说,你到守谦那儿去了?”

平浩的声音从客厅中央传来,使她有些意外地扬起了眉稍。都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他不是应该在房里看那些企画案和卷宗的么?

“是啊。”她简单地答:“想买个音响,上小扮那儿去见识见识。”

“谈个音响谈了那么久?”

“三个镜头那能算久?”以洁说,迳自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你要跟小扮谈过音响你就会知道,那些东西他可以谈上三天三夜!”

“我还以为他迷那些东西是高中时的事哩。”平浩干干地说,以洁很快地瞥了他一眼。

“他现在是没有那么迷了啦,但是积习难改嘛。”她的声音轻快了起来,察觉到一股子奇特的欢喜在她心底开始波动,赶忙将它给压了下去。平浩对她的回答没作任何评语,只是双眼沉沉地看着地面,嘴角刻着深刻的线条。就在以洁觉得彼此之间的沉默已到了令人尴尬的地步时,他慢慢地开了口:

“你最近——常常和守谦在一起?”

以洁心中一紧,血流的速度突然间全都乱了。这一个多月以来,大哥首次和她谈及公事之外的话题,这表示着什么呢?她悄悄地握紧了拳头。

“是啊。”她说,倾听着血液撞击着耳鼓的声响。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才听得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抬起眼来瞧着她。他的面孔异常严肃,眼底的神情则深奥难解。

“你……该不是在跟他恋爱吧?”他极慢极慢地说:“小洁,这个问题很重要,请你千万不要瞒我!”

“我怎么会跟他恋爱呢?小扮就是小扮啊。”以洁轻描淡写地说,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跳因为这个问题而足足增加了两倍。

平浩定定地瞧了她半晌,而后慢慢地闭了一下眼睛。“那就好。”他说,身子朝前移动了一些,嘴唇抿了一次又一次,显然正在考虑他的措辞。

“小洁,”他慢慢地说:“我知道你是个大人了,你理性又聪明,能够清楚地分辨是非;我也知道守谦是个很迷人的男子,可是,”他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听大哥的劝,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在感情上和他产生任何的瓜葛,千千万万不要爱上他!”

以洁深深地吸一口气,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高高地提了起来,而后又撒手让它坠下。有那么短短的片刻之间,她曾经以为……她曾经期望……而结果,他只是在劝她不要爱上守谦!

“就这样?”她淡淡地问,自己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这刹那之间流干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转开了自己的眼眸,她会见到一抹惊惶之色掠过平浩脸上——因为她的疲惫灰心而产生的惊惶。老天哪,他惊骇地想:难道我说得太迟了些?难道她已经开始爱上守谦了?他想也不想地移身向前,一把握住了以洁的手。

“小洁,我很抱歉必须告诉你这样的话,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抱歉!”他焦急地说:“但是我没有法子不说,我——”

“为什么?”

“因为——”平浩咬了咬牙:“因为守谦不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爱上他你会受伤的!”

以洁霍然间睁开眼来,直直地盯着平浩瞧了半晌。这就是你横刀夺爱的理由么,因为你不认为小扮可以为爱他的人带来幸福,因为你——怕家琪受伤?

这几句话只在她唇边一转,却终是被她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蹒跚地站起身来,她有气无力地丢下一句:“晚安,大哥,我回房去了。”就离开了客厅。她没看到平浩脸上黑纱一样笼罩下来的阴郁,也没看到他身侧那紧紧捏起的双拳。事实是,现在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直到她关上了自己房门,那忍了老半天的泪水才终于滴落下来。以洁紧紧地压着自己的口唇,在床铺上头缩成了一堆。她好痛呵,一种悲怆难言的疼痛。这样的疼痛说来真是无稽,因为她明明白白地知道大哥会和她说那一番话毫无疑问是出于关切——兄长的关切。

可是我要的不是兄长的关切啊!以洁重重地擂了一下枕头,却只震出了她眼眶中更多的泪水。我爱着他,爱着他,爱着他……不是以妹妹的身份爱着兄长,而是以女人的身份爱着男人,爱了许久许久了!

另一阵疼楚自她心上画过,使得她只能无力地抓紧了被角。这样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者说,是什么时候改变的?确切的时刻她无法去记忆了。真要去形容的话,或者只能像一首流行歌曲的歌词吧:

“一点点一滴滴,从喜欢变成爱。”

想到这个地方,以洁无法自制地愤怒起来。呆子,白痴,笨瓜,蛋头!他会想到我和小扮恋爱的可能,为什么偏偏就想不到他自己呢?

傻瓜,有一个微小却清晰的声音在她脑子里说:那原因还不够明白么?他压根儿没把你当作恋爱的对象来看待啊!无论你做了什么,无论你成长了多少,在他眼里,你总之还是他的小妹妹——那个黏人的、啰嗦的、成天只晓得跟在他后头跑来跑去的小妹妹!

她的愤怒消失了,重新浮上心头的,是无以名状的悲伤。整个晚上,以洁在这纷扰不已的情绪中挣扎不已,哭肿了眼睛也捶烂了枕头,真正入睡的时间根本没有多少,醒来时精神兀自萎靡。偏偏好死不死,那邱自涛在办公时间内打了两通电话给她,要想约她出去。以洁那里耐烦理他,第一通电话还和他虚与委蛇,接到第二通时就回绝得老实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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