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芷儿啐道:“我虽是个市井女子,还知道道义为先,怎么会助你用这等手段害人。”
“怕也由不得你!”东方影一剑刺出。
崔芷儿全不为其所动。
宝剑刺进她左臂,还不见她还手,东方影皱眉道:“你真的不要命了?”
崔芷儿咬着牙忍疼,一句话也不答。
东方影手上加力,剑刺得更深。
崔芷儿疼得全身颤抖,汗落如雨,偏偏连一声也不肯哼。
东方影脸上不悦之色更浓,剑再往深处扎,耳边已听到剑尖刺到骨头上那刺耳之极的声音了,连东方影都觉毛骨悚然,但崔芷儿却只是咬着牙,恶狠狠瞪着她,即不哀叫,亦不求饶。
东方影忽然觉得被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地位的女人这样瞪着是一件极不愉快的事,气得猛然间抽剑再刺。
转眼间崔芷儿身上已不知添了多少道血痕。剑光在她身旁闪耀不断,随时都可以将她一斩两断,叫她身首异处。
可是她从头到尾都不曾取剑还击,只是用那不屑至极点的眼光,看着那恼羞成怒、挥剑如狂的所谓贵公子。
这等高高在上的公子,在她眼里,却丑恶如鬼魅禽兽。
身上好疼,血一直在流,也许,就要这样死了吧。不过,崔芷儿也顾不得这些了,她只想好好地、用心地在这最后的时刻思念慕容烈。
她只想好好地惦念他。
想着他!
东方影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是一个女人了,一个柔弱女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坚忍、这样的决心。
东方影恨恨收了剑势,低头对着满身伤痕倒在地上的崔芷儿恶狠狠说:“你再不听话,我就划花你的脸。”
他素知天下女人都是在乎容貌的,在女人心中,一张美丽的脸,可以比性命还珍贵,用这一点来威胁她,应该是有效的吧?
崔芷儿冷冷一笑,忽然张口,一口带血的唾沫吐过去。
东方影不曾防范,不及躲过,竟被正正吐到了面上。一时间激愤欲狂,哪里还能保持最早的骄傲冷静,此时,他也不过就是个狰狞的魔鬼而已。
“好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我这些年来,研习各家精妙武功,集众家之长,早已登峰造极,天下少有敌手,就算你不教我慕容剑法的精华,我也能打败慕容烈,你既如此不识时务,我留你何用。”话音方落。他一剑斩下,再不容情。
崔芷儿静静闭上了眼睛,心中所惟一能想起来的,只有慕容烈。
烈,我要走了。
烈,我只能为你做到这一点了。
烈,你不会输给他的,我知道,我相信你。
烈,我还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真的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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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烈的心忽然间一阵奇痛,直似被人生生扎了一刀,痛得他脸上都几乎失去了血色,不自觉抚胸一晃,差点儿站立不稳。
几乎是申吟般从内心深处,唤出一个名字:“芷儿!”
芷儿芷儿,你在哪里?
芷儿芷儿,你可无恙?
芷儿芷儿,你到底怎么了?
心好痛,好痛。芷儿,你千万不要出事,否则叫我如何原谅我自己。
舒侠舞曾经问过我,在我心中,待你之情有多深,在我心中,你到底有多重。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在我心中,你比我自己的生命更珍贵,没有了你,这茫茫天地,万丈红尘,将再无一丝一毫的光芒色彩,没有了你,我纵仍活在世间,也将生不如死。
芷儿,芷儿,为了我,求你珍重。请你活着,活着,等我来救你。
张阿虎看慕容烈忽然间面无血色,站立不稳,吓得上前一步,试图扶他:“慕容公子,你怎么了?”
慕容烈并不回答,忽然抬手接住一把从外面射来的飞刀,取下刀上所带的字条展开一看,眸中立时光芒大盛:“我终于等到合适的情报了,来,我这就去救芷儿!”
芷儿,我来了,等着我!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等着我——
第十章
夜里,方永开了花园的角门,掌着灯笼,乘着夜色,悄悄地离开东方世家,往自己的小园子去了。
方永做了东方世家二十多年的总管,借着当家的地位身份,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仗着东方家的势,恃着东方家的力,二十多年来,各项好处得了不少。在外头也置了园子,安排家小。虽说是个小园子,倒也有山有水有石有树,还有丫头婆子下人服侍得妥妥当当。他的一妻一女,倒也似小姐夫人般的尊贵。
方永今日自账册上做鬼,轻轻松松又捞了三百两,把银票揣在怀里,急急地往家里去,心里盘算着这三百两既可为女儿添两件首饰,又能叫妻子做几身绫罗,全家和乐融融,于是也就笑开了怀。
因天色已晚,方永也懒得叫门,他原是个有功夫的,就直接从墙头跃进园子里,想着把妻子女儿叫醒,好叫他们惊喜一回。
可是,才一在院子里站稳,就见夜色下,一个穿着蓝衫的伟岸男子神色冷冷,站立院中。月色下,雄然屹立如山。
方永脚一软,几乎没倒在地上,第一个念头就是转身逃跑,可是当了东方世家这么多年管家,江湖上的血腥杀伐,高手相争看得多了,也知道就是跑也不跑不了,更何况妻女的安全只怕也全在人家的掌握之中。
“这园子虽小,但也清新雅致,看来方总管在东方世家效力这么多年,所获甚丰啊。”慕容烈的声音柔和,却比他冷然下令时更叫人无端的感到一种可以毁灭一切的寒意。
方永拼命挤出笑容来,颤抖着说:“慕容公子,小的,不过是个下人,什么事都不知道,什么事也没干过,更不曾得罪过公子,公子是何等尊贵的人物,想来不会和小的计较什么。”
慕容烈神色淡淡,语气幽深:“方总管多虑了,我怎么会与总管为难呢,只不过有件事想请教总管,所以特地前来拜访。因恐夜深扰人,就让这里的下人全都睡了,顺便也把令夫人和令爱一起请到西厢房休息了。”
方永看看西厢房,烛光中,窗上映出几个人影,共有四人,两女两男,必然是妻女已被抓住监视了。
方永心中一痛,忙赔笑:“公于太客气了,公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
“我听说,东方世家近日来了一位贵客,是个叫崔芷儿的姑娘,不知是也不是?”慕容烈慢条斯理地问。
方永一脸茫然,仔细想了一想,方道:“小的竟是全然不知道这件事,公子是不是弄错了。东方世家上上下下的事务,都由小的统筹安排,全然不知道那崔姑娘是什么人啊?她何时到了东方世家?”
慕容烈也不急更不恼,反而轻轻地,冷冷地,笑了一笑。
笑声刚落,一声惊呼就划破了暗夜,方永吓得颤了颤:“孩子!”抬脚就往西厢冲去。
慕容烈一伸手,冰冷的剑锋拦在他面前。
方永不敢上前,只得心急如焚望着西厢房的窗子。
窗纸上映出四个人正在纠缠不断,一个男子强行抓住女子,那女子拼命推拒,口中惊叫惨呼。
“爹爹,救命,爹爹!”
那男子,只管婬笑高叫:“来,小痹乖,跟爷亲热亲热。”
方永只看得心惊肉跳,两腿一屈就跪了下来:“慕容公子,你是名门正派,世家子弟,你可不能做这样的事,我的妻子女儿都不会武功,也不是江湖人,更不曾招惹过公子啊。公子……”
“哼,遇尧舜讲礼仪,逢桀纣动干戈,我不过是用卑鄙的手段对付卑鄙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