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衣抬头,蓝天白云,无限风光。
朝衣注目前方,大江奔流,浩荡不息。
她的心呢?
她岂能欺骗自己的心,她岂能不承认自己的私念。
朝衣啊朝衣,你好自私。
你明明爱他至深,恋他至极,却不敢说出来,不是因为自惭身份配不起他,而是因为自私地想要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因为你曾经有过妄求,每一次都失败受伤,所以你小心地把自己保护起来。看似安分随和,实际上不过是害怕再次受伤。
就因为你害怕被伤害,所以你不惜伤害他。
所以你拿着大义,拿着礼法,拿着为他好,这一切一切堂皇正大的理由来伤害他。
朝衣,你才是最自私最残忍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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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白云灿烂阳光下,这清丽明媚的女子忽然抬手将脸上的泪水擦了个干净,原本哀凄欲绝的脸上忽现毅然之色。她猛然转身,往着来处飞奔。
她是舍不下,放不开。她终只是一个软弱的女子,只能对自己的心灵投降。
她虽怀一身武功,却无半点大志,也不想做什么英雄豪杰,只想永永远远伴着那个可以牵动她心扉的男子。
外面天地虽大,原无她立足之处,只有那男子的身旁,才是她安身之所。
纵拿身外万丈红尘来换,又岂及那男子一尺胸膛。
说什么世人不容,家族不纳。他从来不曾在乎,她又岂能用他不在意的事来困扰他。
避什么传奇故事,世人传唱的情事里从来没有丫环的立足之处,就让她自已来决定她的故事、她的传奇。
理他以后会有什么下场、什么结局,纵然伤心断肠,纵然魂销神灭,至少这一刻,她纵情任心,倾心倾情,倾了一生,爱过这一回。只要爱过,纵然身化飞灰,万动不复,又有何妨。
她从来没有这样执着过,她从来没有这般勇敢过。只想在他醒来之前赶回他身旁去,不要令他失落神伤。
可是,她并没有做到这一点。
因为慕容若好端端地站在前方等他,唇边的笑容依然灿烂如阳光,眼中的眸光依旧温柔而多情,还带一种深刻的了解与释然。
朝衣怔了一怔,飞奔的脚步就要停下。
慕容若的笑容如旧,睁光如旧,双臂却是那样自然地张开了。
朝衣本欲停住的脚步忽然加快,也那样自然而然理所当然地扑到了他的怀中,任他紧紧拥抱,也用全部的力量抱住了他。
她己忘了所有的疑问、所有的顾忌,生命从来不曾如此充实过,天地从来不曾如此美丽过。人生至此,尚有何憾!
慕容若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朝衣紧紧与他拥抱,全忘了平日的规矩,世俗的礼法、女儿的羞涩,“你没被我制住穴?”
“你的武功是很好,可是论到江湖经验你可远远不如我了。我哪能如此轻易被你偷袭得手。”他低声轻笑,笑声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天真和得意。
“那你为什么就这样任我走了?”朝衣在他怀中抬头,看他含笑的眸子。
慕容若微笑着说:“我不能强迫你啊。我喜欢你,但你仍是自由的,要来便来,要去便去,我岂能束缚你?”他顿了一顿,深深看了朝衣一眼,又道,“再说,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你可以淡对生命中的不幸,但决不会没有勇气去争取自己的幸福。即使你曾一再受挫,被屡屡伤害,但你的勇气也绝不会因此而消磨。在我眼中,你一直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子,就不会轻易就放弃了自己。更何况,你更舍不得扔下我,舍不得我伤心。所以,我不追你,我希望,当你回来时,是你自愿的,而非被我强行截回。”
朝衣的眸光盈盈,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真的是太了解她了,竟然看得这么准,猜得这么准。“如果我没有再回来呢?”
“可你不是己经回来了吗?”慕容若口中说着,手中却加紧了力道来拥抱她,似怕她真的就此消失了一般,“纵然你真的想不明白,犯了傻不肯回来,难道我就是个不会动的傻瓜吗?既然寻得了旁人几世也难找到的如己至爱怎肯就此放过。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会追上你、找到你的,傻瓜。”
依然是带着笑意的淡淡语气,其间的执着肯定却是如此深刻。
是的,他当然会追她,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不会让她离开他的视线。他不会强逼她,不会迫她接受,但他会陪伴他,一直在她身旁,不舍不弃不离不散。
他永远如此温和而执着。
朝衣泪盈于睫。
慕容若轻轻地笑:“看,又要流眼泪了,我爱笑,你爱哭,这又是说明我们天生一对的证明。”
朝衣含泪失笑,是的,眼前这男子,永远如此爱笑,永远懂得怎么逗人笑。
从初见的时候他就在淡淡笑着,月下相逢,他没有笑话她,却想尽办法引她一笑。便是在沉睡时,似也带着永远的笑意。
这样一个笑起来如此好看的男子啊。
“不要笑!”朝衣认认真真地说。
慕容若不解地皱皱眉,第一次不明朝衣之意。
朝衣蹙着眉,思索了一回儿措词,才徐徐说:“我想让你明白,我很喜欢你,很想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喜欢你的笑,看到你笑时,我也会很高兴。可是如果有一天,你不想笑,就不必一定对我笑。朝衣愿意一生一世陪你一直笑看人生,可是当你惆怅时,当你失落时,朝衣不想看你笑,朝衣只想听你倾诉,伴你面对。好不好,若,朝衣想和你共享一切,不只是欢乐。”
慕容若静静听她说,静静看着她脸上无限认真的表情,忽然展颜一笑,灿烂至极,他抱着朝衣在原地猛地转了七八圈,方才欢声说:“可是现在,我只想笑啊,傻女人!”
朝衣也笑了,含着眼泪地笑,在他的怀中哭,在他的怀中笑,从来不曾笑得如此尽兴,从来不曾哭得如此倾情。她愿生生世世,在这男子温暖的胸膛中,且哭且笑,历尽悲欢。
避他什么世人眼光,俗世礼法,上下之别,男女之分。
他是慕容若,她是朝衣,他是男子,她是女儿,他爱她,她也爱他。
一切便巳足够。
这就是天道之常,人伦之理,情义之至,世间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改变、可以干涉。
她又何必自苦,岂能自苦,谁会用那些无聊无用的身外身份地位来困扰自己,谁要自以为是自觉伟大,自认了不起地做出所谓的牺牲,平白践踏爱人的真心,无端误人又误己。
不,她早已不在乎任何事了,只想让时间停驻,让这一瞬化为永恒,只想与他永世相伴。
如此而己,便已足够!
第九章
慕容若与朝衣星夜兼程赶往欧阳山庄。
慕容若坚持要为朝衣争来自由之身,尽避朝衣心中一再打鼓,不知如何面对欧阳家上下之人,不知是否被视为叛徒,但慕容若根本不理。
也不介意丫环的身份,但他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女子居于人下,不得自由。所以无论朝衣如何百计拖延,也一意前往。
只是他们没有料到的是,在欧阳世家迎接他们的不是笑脸与美酒,而是血腥的杀戮和冲天的烈焰。
他们赶到欧阳世家时正是一个月光蜡淡、夜风呼啸的夜晚。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远远地看到欧阳山庄上空那不祥的浓烟,二人巳生出不好的预感,几乎同时展开身法,往前掠去。
还不曾进欧阳山庄,随风传来的呼喝打斗声已然令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