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样如孩子般纯真灿烂自然的笑容为什么令人如此愉快?让人会如此自然地为他着想替他担心,想告诉他世情险恶人心难测,千万不要总是赤诚待人而不知防备,他日平白吃亏就晚了。
朝衣惘然,不明白自己心中为什么会突然多了这么多感慨。
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容貌俊俏出身高贵待人和气的贵公子罢了,这种人与她最大的交集也不过是在对方和小姐谈话时,自己远远站在一边守候。今夜的相逢,已是凑巧到极致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这样的可能,自己根本不必为他如此伤神。
不过是个世家公子。这样的世家公子以往伴着小姐见过不知多少,但他却是绝对不同的。
那些公子也礼仪谦恭,但谦和中总有一种傲气自然流露,当然,他们是有足够资格骄傲的。可是慕容若有着比他们更多自傲的理由,神色间却是一派平和,有时甚至带点天真,看不到丝毫轿态。
那些贵公子们虽然并不欺负下人,可是几乎没有人正眼看过她,他们的眼光心神总是集中在美丽的小姐身上。偶然看到她,眸中也会流露出厌恶之色。而慕容若的眼神却是一径的亲切温和,在地面前,表现得甚至比面对那些世交小姐们时还要亲近自然。这样的尊重,是朝衣从不甘感受过的。
他应该是发现了自己的武功深浅的,却没有半点疑忌试探。
他看到自己在月下跳舞,竟不发一语嘲笑讥讽,反而丝毫不以地的身份低微,更不因她武功见疑,于明月下拔剑而舞,只为解她心结,换她一笑。
这样的人,真是奇怪得让人难以了解。
一整晚,朝衣都煞费心思地试图分析慕容若的种种行为,越想越是奇怪,越想越觉费解,竟然一夜无眠。
第三章
次日,便是慕容两兄弟比武较技的日子,是慕容世家确定下一代当家人选的日子。
慕容世家的宗族子弟一早已聚到演武堂去看可以决定慕容世家未来命运的比武去了。一众外客不便入内,个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人人都在猜测比武结果,不知道自己押上大注刻意拉拢的人是否能胜。
便是平日里娴淑贞静从不曾有半点失态的欧阳倩兮也不由焦急之色溢于言表,不过是半个时辰,已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转了几十个圈。这还是顾及着大家小姐的尊贵身份,不能太过失态,否则早已直接到外面去张望打听了。
朝衣只觉莫名地烦闷,又不能显露出来,只是忽然间很不思见着她已侍奉了十年的小姐这样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只得柔声劝:“小姐,不用担心了,若公子武功能力都是上上之选,必能取胜的。”
欧阳倩兮皱眉道:“话虽如此说,但那慕容烈也不是等闲之辈。如果他败就糟了。你也知道,我也是一年大似一年了,这终身大事岂能不加重视。以我的出身学识,对方若是不能在各方面胜过我,莫说家中爹娘不肯,就是我也不甘心。真要门当户对、本领不俗又要年纪相当、相貌匹配,遍数当今的世家子弟,也就是这慕容世家的两兄弟最合适。不但爹娘早有此意,便是我也与他们自小世交,彼此亲近熟悉,情谊也相当。我看那慕容若也是人中俊杰,又斯文和善,颇可相托终身。这些日子,在他身上花了这么多功夫。也亏得你出的主意好。人人都凑上前去,我便不曾增他烦恼,反而处处替他圆转,不刻意亲近他,不让他有丝毫压力的感觉。我看得出,他对我印象极好。今日他一战若胜,爹爹再出面提亲,一切水到渠成,我的终身也有依靠,爹娘也可了却心愿。这一战若败……”欧阳倩兮忽觉阵阵烦闷,便连说话的兴致也没了。
朝衣心中一动:“小姐不用太心焦,朝衣去为你探听一下。”
“探听?他们在演武堂呢,我们是外人,不便前去,万一……”
朝衣笑说:“小姐放心,小姐你自是不便前去的,我不过是个丫头,能懂什么,一时好奇,跑去偷看,便是被发现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欧阳倩兮出身世家,自然知道这等关系家族大事的比武较技是不能随意偷看的,若被发现,也不是可以轻易便可月兑身的。但朝衣是个丫头,自然不懂这么多。她既如此热心,自己又一片心焦,便也不加以提醒,只含笑说:“朝衣,难得你待我如此真心。既是这样,你就去探探看吧。切记要万万小心,若是不成,你便回来,不要勉强。无论如何,你对我的种种好处,我总是不忘的。”
朝衣微笑着说了句最应该说的话:“小姐这是说哪里话来,朝衣做的不都是应当的吗?”说着,便在欧阳倩兮感激的眼神中退出屋去。
朝衣没有立刻往演武堂去,她很清楚,从外院到演武堂,一路上不知多少人在打探消息呢。自己过去,还不知给几个人撞上。她直接从外墙跃出慕容世家山庄,施展轻功,绕了一个大圈子,绕到演武堂后方的院墙处,再悄无声息地跃入。
慕容世家的演武堂并不是什么厅堂,却是慕容庄园后方的一个小花园,也是外来客人无论如何不能涉足的禁地,平日也是专供慕容世家子弟切磋武功用的。
此刻慕容世家中所有的精英都在里边,纵朝衣武功高明,也觉微微紧张,施展浑身解术,将轻功施至极限,才悄悄隐身院皖角的一棵大树上,偷偷注视院中的情况。
即便是朝衣自己都吃惊自己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于冒如此大的险。只是为了小姐的担忧吗?她自知并不曾忠心到如此地步。只是觉得自昨夜起内心就无名烦躁,一直担心慕容若的胜负前途。那样一个笑起来纯真得像个孩子的贵公子,如若落败被逐,又岂能吃得了天涯飘零之苦。只这样一想,便己是坐立不安,不甘于坐在房中等待,才这样,打着一心为主的旗号,冒江湖上最大的禁忌前来偷看。而朝衣却没有多长的时间可以分析自己的心思,她所有的心神已故在下面院中的战斗上去了。
小小的院子里除了中间让出来的战场,其他地方或坐或站,早已挤满了慕容世家的直系子弟。
只是有资格坐着的却只有两个人。朝衣自大慕容世家以来,也曾随主人拜见过主事者,自然认得这正是慕容世家之主慕容永与其弟慕容离,也正是在场中交手的两大高手的生父。
而站在二人之后的一男一女,女的美丽绝伦,男的容貌平平,却自有一种山一般不可憾动的沉稳气度,让人不敢小觑。朝衣虽不曾见过,也可以猜出必是慕容永的掌上明珠慕容宁与柳吟风夫妇了。
此刻除了慕容离和慕容永兄弟二人之外,就只有柳吟风的神色尚显平静。三人默看场中龙争虎斗,并没有半点激动焦急。
而其他人则早已分成两派,一个个忍不住斑声大喝,为自己支持的人打气。
惟独慕容宁的立场不够坚定,叫得声音最大,跳得也最高,只是叫出来的口号也常常颠三倒四。
“烈哥哥小心啊。”
“若哥哥,一定要赢。”
“好,烈哥哥你这招太棒了。”
“哎呀,若哥哥,你看准一点再刺啊。”
其他人不敢对这位大小姐有所微词,慕容离与慕容永相顾芜尔。柳吟风微笑着轻声问:“瞧你叫得那么响,你到底支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