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闲不下来呀?今天早上身体才稍微好一点,你就蠢蠢欲动了。”
庞朔低沉的声音从楼梯底端传上来,她正好站在第一个阶梯,吓了一跳,脚下差点踩空。
他则吓着了,赶紧往上冲,在楼梯中间的平台停了下来。
她不理会他,用力将行李拖下第一层阶梯,可她一方面必须将行李往下拉,又不能让它整个下滑。
这对刚康复的她来说,实在有点吃力。
他不禁冒起了冷汗。
“这是你运动的方式吗?可能你不知道,府邸内有一个设备齐全的健身房,里面有各种器材,还有三温暖。”
她闷哼一声,一个使劲,又将行李拉下三层阶梯,她必须用全身的力道才能挡住下滑的力道。
她的行径让他捏了一把冷汗,他敢说自己的嘴唇现在一定发白,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我听说台湾地狭人稠,没地方跑,难道这是现在流行的运动?”
“哼!井底之蛙。我在台湾是像泰山一样吊树干运动的。”这句话可没说错,她家那一大片林子少说也有数千棵树。
“那你干嘛一大早拖着这个东西运动?”
“这个东西叫做『行李』,通常是一个人要离开时的必备工具。”随着最后一句话,她赌气似的大力拖拉,行李被甩到楼梯间的平台。
“砰!”一声巨响,行李翻身倒在平台上,离庞朔的脚尖只有一步远。
他用脚尖轻踢行李箱的底端,扬起浓眉问:“原来你不喜欢楼上的房间?早说嘛!我帮你换一间楼下的厢房。”
馨斯怒气冲冲地走到他跟前,双手叉腰,抬头对他说:“我不是要换房间,我是要回家!”
“回家?”他咕哝地重复。
“是,回我台湾的家。”她弯腰将行李扶正,眼角瞥见他的大脚丫。“喂!不帮忙就闪边点,不要挡路。”
庞朔称稍侧过身,低声地笑着,搬出了撒手简。
“我懂了,你想要不战而退!”
馨斯闻言抬起头,脸因为用力搬运而涨红着。
“你说『不战而退』是什么意思?我只是不愿意再参加一个无聊的招亲游戏罢了。”
庞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双手环胸。
“对你而言,它只是一个『游戏』,但对其他人来说,可就非同小可了。”
“你说的是美美和武燕是吗?她们可能很想当堂主夫人,但我可不是。她们喜欢就让她们去争输赢好了,本小姐没兴趣也没时间奉陪。”
她直起身子,懊恼地看着卡在阶梯上的行李。
他伸长腿,将脚面搭在行李箱底端,只见他脚一扬,行李就弹跳了起来。
对於他的帮忙,她则用一记白眼表达“谢意”。
眼见她无心恋栈,他赶紧加强了火力。
“你还真是清心寡慾,唉!要是西漠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庞朔留下了这句拉长尾音的一半话语后,转身假装朝楼上走去,彷佛馨斯去哪里他都不感兴趣了。
馨斯蓦地拉住他。“喂!你别跑呀!爷爷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庞朔停下脚步,觑了她一眼,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算了,你都要回家了,也帮不了什么忙,反正,西漠这次要认栽了。”他转身又要上楼。
馨斯快步冲上前,硬是拉住了他的毛衣。
“别卖关子了,说清楚才能走。”她一个回身,挡住了他的去路。
庞朔看着她神情坚定的小脸,活像保护小鸟的母鸡。
听到她要离开时,他原本有满腔的怒火,走到一半,他马上意识到对馨斯不能用强硬的手段,愈是逼她、强留她,只会得到反效果。当下,他即刻压抑住情绪,脑中快速地思考对策。
能留下她且让她继续参赛的唯一方式,就是——她心甘情愿的参加,如果不能硬逼,就只好动之以情了。
而诱饵当然就是可怜的西漠。
“既然你坚持要知道……”庞朔顿了一会儿,等候她的反应。
只见馨斯如捣蒜般地猛点头。
“可是,西漠要是知道我告诉了你……”他刻意吊她的胃口。
丙不其然,她圆瞠着眼,用眼神逼视他。
“好吧!既然你坚持一定要知道,我就说了。”他环顾了四周,将嘴巴凑到她的耳旁,清清嗓子后,压低声音说:“这次招亲除了北雪外,每位长老都各压了一个宝。东阳压美美会赢,南峻赌武燕会得胜,当然,西漠别无选择,只能压注在你身上罗!”
馨斯微微蹙眉撇着嘴,心底很不是味道。他好像在暗示爷爷不是非常看好她,只是因为他们是爷爷与孙女的关系,所以被迫支持她一样。
“本来这种小赌注是常有的,我当他们是玩玩,也就不管他们。谁知道,前天大家喝个烂醉的时候,这件事又被提出来谈,一起哄,赌注就开始往上加码。”
他的声音从左边绕到右边,换了个角度转到了她的右耳,近得他可以碰触得到她白皙的颈项,他深吸了一口气,吸入她身上淡淡的味道——一个清晨沐浴后的芳香。
“嗯!我说到哪里了?哦!对了,赌注。”他不着痕迹地用鼻端轻触她的耳垂,在她察觉前,又开口分散她的注意力。“就这样,赌注从原来的一桌饭局加码,换到了一栋房子,可大家还不满意,终於到了现在无法收拾的局面。
“可怜的西漠,在这场赌局里,众所皆知以现在的成绩来看,他肯定是个大输家,可是,他为了面子,为了不让你难堪,硬是赌下去,还是用他最重要的东西下注。”
“他……他们现在赌的是什么?”馨斯惨白着小脸问,坦白说,她觉得这件事简直荒谬到了极点,但对三个曾经打遍大江南北的老人来说,无聊比穷困更为严重。
只是,黑道的人会赌什么呢?一条手臂?一根手指?还是……一条老命?
第六章
“他们把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东西拿出来当赌注。”庞朔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颈背上竖起的寒毛,知道自己吓着她了。
“东阳拿出他珍藏了近二十年的陈年老酒,据说这瓶酒是从深海船墟中打捞起来的,可能是当年远从法国送给清朝皇帝的礼品,随船还有五十多箱的珠宝,不幸在南海就沉船了。
“这瓶酒不仅是酿制精醇,酒瓶出於当代名家手笔,还有法国皇室的御印加封。如果拿到拍卖会上,应该可以叫价到……五十万美元吧!”
“一瓶五十万美元的酒?”不是手臂?也不是小指头?馨斯顿时感到哭笑不得,但同时也吁了一口气,至少她不用担心爷爷的老命不保。
“南崚当然也不甘示弱,一狠心就把王羲之的笔墨挺了出来,当然,以重要性来讲,老酒与骨董画作对收藏者而言都像宝一样,但在市价上来看,这幅字画可值钱了。”
“超过五十万美元?”馨斯对骨董一窍不适,随便喊个价。
庞朔轻撇嘴角,暗示她不识货。
“这不是愈赌愈大吗?”馨斯轻呼出声。
“是呀!但这同样表示南峻是志在必得,所以,他敢拿这么贵重的物品来当赌注。”
“那……爷爷呢?”
“他可为难了。如果他赌得太小,岂不代表他对你一点信心都没有?可是,赌大了,又……嗯!风险比较大一点。”他委婉地措词。
“你不用拐弯抹角,直说他会血本无归不就得了?”她扭头回去瞪他。
虽然她的条件没有多好,也不被看好,但也没差到这种田地呀!
“所以呀!”他顺着她的话接下去。“东阳和南崚都讥讽他,叫他摆一桌酒菜退出赌局算了,没必要为了面子损失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