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姑娘,你平时都这么淘气吗?”
“要你管!我就是野丫头,不行啊!那些端庄得体的言行,温婉娴静的淑女风范,全是装出来唬人用的,怎样?很高明吧!在陌生人面前,不能太失礼,只好委屈—下;与熟人相处,如果还须再装下去,那我肯定会变成疯子。”
鱼澹然对白容膝全盘托出她的“待人处世”原则,她想既然白容膝已经看到她不淑女的—面了,那也没什么好“装”了,事实本来如此。
“好个野丫头,我喜欢!”
白容膝由衷言道。他本来就对聪颖、慧黠的鱼澹然印象深刻,如今更看到一个率真、活泼、淘气的鱼澹然,这样的姑娘,真是封建社会下少之又少的类型,何其有幸地让他给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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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金銮殿上,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因为今天正是礼部侍郎赵崇石奉命追回遗失宝物的第十一天。一直到昨天傍晚为止,大家都没听说什么好消息,所以今儿个人人心里有数,只是不晓得皇上会如何处置赵崇石而已。
“赵崇石呢?夜明珠等失物找回来了没?”
皇上居高临下,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在礼部一行人之中,看不到赵崇石的身影,随口问了一句。
“臣回禀皇上,赵大人未能如期寻回遗失宝物,自觉无颜面圣,尚待命在金殿之外,向皇上请罪。”
“这个赵崇石……唉,宣他觐见。”
皇上是个雄心万丈,豪迈、威严的仁君,常常不拘小节,对于像赵崇石这般处处谨言慎行、做事一丝不苟的臣子,有时候倒也拿他没办法。
“臣赵崇石叩见皇上,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自知疏于职守,遗失宝物,罪孽深重……蒙皇上开恩,允臣十日之内追回宝物,将功折罪。而今十日已过,宝物依旧下落不明,臣再度失职,不敢再请求圣上的谅解……”
皇上都还没开口,赵崇石一上金銮殿,便滔滔不绝地忏悔著。
随即,赵崇石从官服袖内取出一把匕首,在任何人都没防备的情况下,朝自己的心脏剠了下去,顿时满朝文武皆愣住了,唯见他鲜血汩汩地涌出……
“皇上,蒙您重用之恩,却伤您识人之明……臣唯有……一死……以……谢……罪……”
“赵贤卿,赵贤卿,你别吓坏朕……来人啊,传太医!”
这时,赵崇石已体力不支,倒地身亡,鲜血不断地冒出,染红了金銮殿……
而皇上和满朝官吏皆手忙脚乱,一旁的太医,正尽力挽救赵崇石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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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上午,鱼澹然又上修竹寺进香去,而白容膝又很恰巧地出现了。
随后,鱼澹然把家下、婢女等随从留在砚茗轩里,自个儿接受白容膝的邀约,到城外一处胜地桃李园脑躂去了。
桃李园中,桃花、李花,竞相争妍,尚有—些知名与不知名的花朵,姹紫嫣红,繁花似锦,把整座园子点缀得热闹滚滚、美不胜收……
此外,园子里游客络绎不绝,红男绿女以及兜售的小贩穿梭其中,一时间竟不知是来赏花,还是来看人的。
“白容膝,快来看,好美好美的桃花哟!哇,真是太诗意了。”
鱼澹然看见一片桃花林,迫不及待地板了进去,一阵风起,落英缤纷,桃花瓣儿飘飘然坠下,坠了满地的桃红与粉白。偶尔,几片花瓣儿落在鱼澹然的发上、肩上,真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花娇,还是人俏?
春日携伴游
桃花吹落飘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若被无情恼
炳哈,绝不善罢甘休
鱼澹然胡乱哼哼唱唱,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所有的好心情全然写在脸蛋儿上。
“白容膝,白容膝,你人好好喔!会帮我摇秋千,还会带我出来玩。说真的,我好喜欢、好喜欢你!我们打个商量怎样?你从此在京城定居下来,不要回南方去了。”鱼澹然可是—点儿也不害臊,抓著白容膝的手臂半撒娇,半恳求道。
“鱼姑娘,有何指教?”白容膝受宠若惊道。
“人家想拜你为师,跟你学画呀,好不好嘛?白容膝。”
“不好,不好,我家在南方,我怎么可以不回去呢?我这回来京城,是为了拜访一位老朋友,等过一阵子,我还是得回南方去。”
“好啦,好啦,白容膝,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谁不知道,你那么急著回南方,根本是忘不了家里的娇妻美妾。”鱼澹然嘟著嘴巴,一副吃味儿相,酸溜溜道。
“那你就错了,在下我至今尚未成家,仍是孤家寡人一个。”
白容膝觉得鱼澹然连吃醋的样子都娇俏可人,惹人怜爱,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
“既然如此,那这样吧,我还是拜你为师,追随在你左右,你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白容膝,你说好不好?”鱼澹然任性道。
“你好我不好!像你这样烦人的徒弟,我才不敢领教哩!”
其实白容膝心里明白,鱼澹然出自何等显赫的世家望族,自己不过是一个稍有名气的文人画家,门不当、户不对,他哪敌高攀。
也罢,既然他俩之名无缘在姻缘簿上一起记载,不如潇洒些,做个朋友也不错,偶尔聊聊心志,畅谈理想,彼此切磋一下,亦是人生中一桩难得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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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府在办完赵崇石的后事之后,即将举家迁回陕西故乡定居。
鱼澹然得知消息,立刻奔往趟府,只为了见赵娉婷一面。如此一别,相逢不知得待何时?
姊妹情深的她们,明知别离在即,相聚的时光苦短,一见了面,情不自禁地相拥而泣,久久不能自己……
“娉婷姊姊,我不许你离开我!你得留下来,咱们还有好多书要共同研读,还有好多梦想要一起编织,还有那一箩筐的悄悄话说也说不完……娉婷姊姊,你怎么忍心弃我而去?”鱼澹然哭红了双眼,含泪倾诉道。
“然妹,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怎知家父他……”
披麻带孝,一身缟素的赵娉婷,只要—提到父亲便泪流满面,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娉婷姊姊,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吧。”
赵娉婷的心情,鱼澹然能体会,丧失骨肉相连的亲属,本是人间之至痛,何况赵崇石又是赵娉婷至敬至爱、亦师亦友的父亲,这瞬间的转变,竟成了天人永隔,教赵娉婷如何承受得住?
想当年鱼澹然的祖父过世之时,她也尝透这种令人痛彻心扉的滋味,对于赵娉婷的苦楚,她更能将心比心,感同身受。
“然妹,有样东西,想托你还回给七殿下。”
赵娉婷从腰际取下她一直佩带在身上的凤玉佩,交于鱼澹然。
“怎么不亲自还给他呢?难——表哥他最近都没来探望你吗?”鱼澹然纳闷道,
“有,昨儿个还来过,只是我没把即将迁回故居的事向他提起。然妹,万事拜托了,反正一切皆已成定局,吾家从此归隐山林,而我不再是官家子弟,和七殿下之间的种种,也将就此烟消云散,如今徒留这块玉佩,唯有徒增感伤而已。”
一夕之间,赵娉婷改变了许多,她变得成熟,稳重,而且比以前更加坚强。
“你明明还是喜欢我表哥的呀!如果你不能否认这点,那就把玉佩带在身边吧,留著以后作纪念也好。”
鱼澹然对于门第观念一直颇不以为然,她只能劝赵娉婷把玉佩留在身上,说不定她和七殿下将来会有柳暗花明的时候,说不定三生石上早注定他们终能长相厮守的,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