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不错,还是一样漂亮,只是身体好像不怎么好。”
“身体不好?怎么个不好法?虽然她看起来很虚,但是却比一般人健康。喔,对了,我先回家拿个东西,再送妳回去。”车子转往面包店的方向。
是啊,馨馨的外表看起来的确会骗人,这么说来,他的确很了解她。范聪美抑不住心头一股酸意乱窜。
回到了柏家,两人下了车。
“奇怪,怎么提早关门?”见店面的铁门下拉到一半高,柏玮仁感到奇怪。前一阵子虽然曾经和阿公提过收了面包店的事,却被骂得臭头,之后他阿公都是以提早开门,延后关门的举动,来抗议他的没良心,怎么今天却……
他拉高铁门,并推开玻璃门,向范聪美招招手要她过来,再牵着她的手一同进门。只是进了门后,他却又问起:“妳刚刚话还没说完,Julia她的身体怎么个不好法?”
“Julia?”
“田馨馨。”
看着柏玮仁,她吞了吞口水。“喔,她……吐了。”
“吐了?吃坏肚子吗?”
“不清楚。”奇怪,为什么男人都会把女人呕吐当成是吃坏肚子,就没人想到孕吐。这是真的粗神经,还是装傻来着?
“是吗?那如果她还吐,记得叫她快去看医生,我不喜欢看病也要拖的人。”拿了东西,却没看到他阿公的人影,老人家平常不会这样放着店门开着,然后跑开了的。
苞在柏玮仁身后转来转去,范聪美最后放弃暗示。“阿仁,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和馨馨是不是……”
“阿公,你在里面吗?”站在厕所门前,柏玮仁听见从里面发出的一点声音,那有点像哭声。“阿公!”
这情形令人感到很不安,里面的人叫也不回应,他开始敲门,而且越敲越急。
而好不容易要将心里的疑问问出口的范聪美,也不由得先将话吞进肚里。“怎么回事?阿公真的在里面吗?”她看他频频把耳朵贴着门,而且每仔细听一次,他就敲得越急。
“阿公你在里面吗?开一下门!”这种情况从没发生过,再加上阿公年纪也不轻,所以他更感到不安。“阿美,阿公肯定在里面,人应该还清醒着。”
老人在浴室发生意外的机率比平常人高,因而他不作他想。
“是吗?让我来。”同样听到类似啜泣声的范聪美也凑上一脚。“阿公,你在里面吗?先开一下门,要不然等一下门会被拆掉耶!”她哄着里面惜物如金的老人家。
只可惜,软调的声音也劝不动里面的人。
“算了,也不知道他在里面怎么样了,妳先退开一点,我把门踹开。”隔开范聪美,柏玮仁抬起脚就要踹──
“死小子,很有钱是不是?你要是敢踢坏门,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哪晓得柏玮仁正要踹下,浴室的门就这么打了开来,只见老人偎着门边,眼眶竟是红着的。
第九章
老人到底是病了,还是想不开,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但不管老人是怎么了,对柏玮仁来说都是个精神上的折磨,因为自从浴室事件之后,老人变得不再是以前的老人。
午后的阳光,越过对面的公寓楼顶,在柏家后院的地上映出成片的亮橘。
在那亮橘之中,有着两只手臂,其中一只是有点老人斑加皮肤松弛,另外一只则肌肉结实、肤色健康。
被晒得有点烫,老人把靠在躺椅臂上的手往月复间移去,他的脸色看起来虽然红润,但表情却是无精打采。
“阿仁,我不想收了这家店,这家店是我的心血,我在这里做了十几年的面包,而且要不是有这家店,我也没办法存那么多钱让你去念书,所以你不可以关了这家店。”老人一字一字慢慢地说。
也被太阳晒得有点热的柏玮仁搓了搓手臂,便拉着圆板凳往阴凉的位置挪过去些,他盯着老人,对他的问题沉默以对。
“阿仁,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老人沉不住气,又吭了声。
“喔。”
听他应了声,他才接着说:“唉,人喔!怎么到老了才想到还有很多梦想没去实现,不过幸好我还有你这个孙子。”
柏玮仁扯了扯唇角,没有接话。
“阿仁,你现在在那间饭店干得好不好,我一直想要问,但是我每天光忙着做面包,一直没时间好好关心你。”
“还不错。”
“还不错就好,我很怕你念那么久的书,结果还是跟你阿公一样,又累又没用,还赚不到什么钱。这样想一想,还真应该谢谢隔壁老王。”老人语重心长地笑笑。
“谁?”老王和老人是十几年的茶友,只要有空,他们总是相约到镇上老人会泡茶聊天。只是,虽然常常听阿公提起这个“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的好友,但他念书又关老王什么事?
“要不是他跟我说有白带这间学校,我也不会想要存钱让你去念。”
“阿公,我念的是‘蓝带’。”
“那白带是哪间学校?”
白带?那不是女性才会有的东西?叫他怎么回答?“嗯……是女子学校。”
“喔,是这样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老人接着又是唉声连连,“阿仁啊,阿公老了,时间也不多了,阿公说的话,你会不会听?”
见柏玮仁低着头,一副漫不经心,老人不由地气从中来,他直起腰,一拳就敲在他脑门上。
“阿公您干什么啊?”一阵痛从脑心泛开。
“我干什么?当然是打不肖孙子!我都快去苏州卖鸭蛋了,你居然还不注意听我说话?你小时候虽然很会搞怪,但是起码还很听我的话的!”
“唔,您说吧,从现在开始我会注意听。”玮仁认真盯着阿公那张怎么看都不像有病的脸。
出完气后,两肩一垂,老人又软摊在躺椅上。吐了口长气,他无精打采地说:“你去国外念书,去学阿斗仔的技术,但是阿公我到现在却都没吃过你做的东西。”
“你想吃,我就做。”
“嗯,但是要记得做你阿公我做不出来的,要不然你就白念了。还有,你都几岁了,为什么从来没看过你把美眉?”
“把……”怪了,老人不是很保守吗?竟然也会用时下年轻人的用语。“我把过,只是没让你看到。”
“是吗?那你把过几个?”
“问这个干嘛?”
“叫你说就说,你要阿公死不瞑目吗?”阴晴不定的脾气又来。
“我……不多,只有两个。”
两个,老人听了又低下头,默算着,末了,他满意地笑了。
好家在,他这个老头还有赢他孙子的时候,起码不会丢脸丢到阴间去。算算,他把过的就有三个,其中两个是姊妹,一个叫赵传嫦,一个叫赵菲姬,另外就是玮仁的阿妈赵妃蝶。
“那现在呢?”
“一个,就是您刚刚看到的那一个。”
“真的吗?呵呵,这个小姐很不错,我从小看她长大,你去当兵还有到国外念书的时候,她都常来买蛋糕,我还问过她要不要当我的媳妇喔!那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结婚?阿公我可能等不了太久。”
“阿公,你到底哪里有毛病?你告诉我,我好去找最好的医生来帮你看。还有,你和隔壁欧吉桑是在哪里作的检查?检查报告在哪里?你拿给我看一下。”
老人东一句时间不长,西一句死呀死的,让柏玮仁再也忍耐不下去,劈头就问。
“你又问?我叫你不要问就不要问!这个秘密我要一直守到我死啦!”这几天,每当柏玮仁问起这个问题,他便马上变了脸,就好像吃了炸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