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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点红妆 第19页

作者:莫召奴

对她而言,要挣开他的怀抱是轻而易举的事。

结果,一个追,一个逃。

慌乱的雪残乾脆将累赘的东西全丢弃,就连帽子亦随之舍去,轻盈的步伐如马奔驰,才没多久,人已经离他愈来愈远。

罢才吃没多少东西的毋情一下子便耗尽了力气,只能无奈地瞪着她在他眼前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三更半夜,夜深人静,雪残一身的白衣从窗台偷偷溜进,然后四处搜寻她装穀精草的小篮子。

没想到她居然胡涂到连最重要的篮子也一并丢去,害得她这次得主动找上他们,因为她就是在他面前将累赘物丢弃,所以她很肯定篮子是被他捡走的。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连小包也一起带走,少了他不要紧,顶多相思伤人,但若是少了小包,她实在不知该怎么承受一人的孤寂。

搜着、搜着她撞到一面墙,硬硬的,撞得她头有些疼,不禁伸手去揉。

“怎么,痛啊?我揉揉。”

来者温柔似水的声音彷彿熟悉如昨,雪残不相信这声音就是当初昏迷时所听到的那个声音,她一直以为当初是幻觉!

她猛抬起头——

黑暗中,她只看得到那双眼情意绵绵,眸中只有爱恋与疼怜,她不晓得那眼神是否只为她一人温柔,还是……有人与她共享?

那双长满茧的大手,轻轻柔柔揉着她的额头,始终不敢使劲太大,她感觉得出来。

恍惚之中,那长茧的大手令她好熟悉、好熟悉。

突地,毋情紧紧抱住她。

“雪残,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他是渴求亦是哀求,嘴角微微颤抖,不确定的语调严重泄露出他忐忑不安的情绪。

他实在受不了分离的痛苦,那对他来说太伤人,彷彿吞噬了他的世界似的。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眨了眨眼,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抿紧双唇,她狠下心一把推开他,脸也撇向一边,不愿他瞧见她为他流泪。

“为什么?”毋情激动地踏前一步抓住她的肩摇晃,不相信她会如此狠心地对待他。

她只是摇头,什么也没表示。

“你不要老是摇头,快回答我啊!”毋情力道不觉加深了几分。

她指指自己的喉头,提醒他她的障碍。

“对不起。”隐藏不了激动,毋情别开头,随即放开手。

看着他这么难过,雪残的心跟着难受,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抚他刚毅的脸庞,眼里闪烁着心疼的泪光。

“心疼我,就别离开我。”他的大手覆上她的纤纤玉手。

雪残迅速抽回手,眼角突然瞄到她所要寻找的小篮子就放在枕边,二话不说,她趁他不注意时,闪去床边提走篮子跳窗而逃。

其动作之快速,令毋情来不及反应,只来得及跟在她后头追她。

第9章(2)

两人从村庄内追出村庄外,直至进入阴森黑暗的山林,每每当他快抓到她的袖角时,她总是机伶地闪过,然后拐去另一条弯路,气得他好无奈。

追出一片山林,是一块秃地,他发现她不再奔跑了,於是他停下来。

蓦地,毋情惊见秃地再过去一点即是断崖,这下子他稍稍安心的胸口又再度狂跳惶恐。

他还以为她想通了,打算不再离开他了,哪知原来是因为断崖才打断她想逃走的念头,难道她就这么想离开他吗?

毋情悲从中来,不知如何面对她的厌恶,但目前她的生命比这更重要。

“别再走过去了,到我这里来,好不好?”如今,他只能以询问的语气拜託她回来,实在不敢用命令的口气待她。

雪残摀住耳朵不愿听,只是拼命地摇头,望着他前进,她亦跟着后退二、三步。

“别再后退了!”他怒吼,心跳险些停止。

她又退了一步,压根儿没听他讲话,殊不知两步后便是断崖,一心以为她能躲过断崖之险。

只要他别逼她回到他身边,那她就不会后退,只要他等她声音恢复,她自然会回到他的身边。

他不要她离开他身边,她又何尝不想与他廝守到永远?

只是她渴望自己能和芝芙姑娘一样,也能同喜欢的人讲讲话,也可以对喜欢的人诉说自己的心事,彼此交心谈心,让他也听听她的声音、了解她的想法,她只是单纯的渴望如此啊!

娘去世之后,她的心几乎死了,娘就是为了寻药治疗她的声带才会被村民杀死,她也算是间接的凶手,因此她不再寻药,她已放弃了希望。

如今她再度燃起希望之火,不为谁,只为他。

只要他还爱着她,她一定会回来,期待当他发现她会说话的时候是不是也一样为她高兴。

“不要再退了,我求你别再后退了!”他悲吼。

分离虽痛苦,但失去她更会要他的命、撕扯他的心,空有一具没了灵魂的空壳罢了。

雪残见他愈靠愈近,身子也跟着后退,不料,从崖下飞来一只秃鹰猛地攻击她的头部,一个踉跄,她失足落崖。

“不!”

悲愤狂吼,那一瞬间,他的心也跟着迸裂,碎成沙粒再也拼凑不回。

一天又一天过去,毋情如同行屍走肉般。

曾经到崖下寻找,他始终不放弃,寻找了将近一个多月,但就是找不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屍,屍体找不到,难道真被丹书说中被秃鹰吃了?

他不相信她真的死了,所以他拼命找,紧抱着一丝希望死命搜寻;日子一天天过去,身心的疲惫让他彻底地绝望。

坐在石椅上,他脑海里想的都是和她在一起时的回忆。

有酸、有苦。回想起每次逗得她脸红的画面,毋情不自觉一笑,当然也有甜;那笑中带苦,彷彿历经了沧桑。

突然,有样东西自他衣襟内掉出来,他见状伸手拾起,发现是当初他不小心拔下的那绺头发。

心不由得一痛,那记忆在他脑中盘旋,他的脸满含着伤痛的哀戚,手中紧紧握住她的发,心愈揪愈是疼得厉害。

想起她灿烂的笑颜,他缓缓低头不断抚模那绺属於她的头发,情感的相思令他日夜饱受煎熬,失去了她,就等於失去了他的生命与灵魂。

没有她的世界,他留恋有何用?要个空躯壳有何用?

充其量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至人生的终点,这一生才算是草草结束。

既然如此,那他倒不如早早死去早早投胎,还比较快活一点。

天知道想见最爱的人一面,却明知永远也见不到的那种痛苦,会害死一个尚在人间拼命相思的人哪!

哀莫大於心死。

他情愿自己的心已死。那么,心不跳、脑不转,他也用不着惦念她不停了。

望着那绺打结的发,毋情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然后将他的发缠在她的发上打成一个结。

摊开手心,瞧着望着想着念着,轻轻抚着这属於他和她的发,他忍不住一笑。

结发夫妻。

毋情想着,将彼此的结发放在胸口上,享受那短暂的幸福。

他与她是夫妻,注定了夫妻缘,注定了一生相爱,他只会娶她,而她也只能嫁他,绝对不能爱上他以外的人。

即使不是夫妻,他对她,此心无悔,此情不改。

然而,他承受不了这个事实,他不相信她真的会狠心离他而去,飘往没有他的那个世界!

是谁狠狠捅了他一刀,将他从高处推往谷底摔得粉身碎骨?

为何他伤痕累累,一颗心被撕得残破,却不见一滴血,只闻酸苦的涩味随风飘扬?

“天哪!我该如何学会将你遗忘?我到底该如何把这颗心、这份情隐藏?我求求你教教我啊!”毋情站在天地之间狂啸。

不由自主地,本该是不该轻弹的男儿泪,此刻已流下他的脸颊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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