谤据这些思量,哈林说出了真相。
荆慕鸿果真无法承受事实的打击,执著长剑漫天乱砍乱挥,以发泄心中巨大的冲击与痛苦,他只觉得在刹那间,支持他二十几年生命的信念全崩溃了,他的世界也随之被深沉的绝望所盘据,万劫不复。
在视觉的茫然中,天愈来愈黑了,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在昏暗中见到两道曙光,他循光而望,原来是上官翩翩温柔不能再过的目光。
刹那间,他领悟了一切,上官翩翩自始至终没有背叛对他的情感,反倒独力承受这一段最晦暗的不幸。现实的荒谬,上官翩翩的痴情,教他内心更加翻腾不已,他被巨大的悲欢所笼罩,挣扎不得!
他移眼四顾,发现上官宏毅夫妇愁容以对,欲言又止,似在苦思如何说服他放弃上官翩翩,而昆罗咄更无松手之意,一双黑瞳的眸光尽是反射著上官翩翩的倩影。
片刻间,他茫然失措的脸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似乎在心里已有了底,可以对屏息以待的众人宣布。
每个人都把目光热烈地投向他,想要知道他的决定,看他是屈服在中原还是塞北的强权之下?
出人意料之外的是,他只是站在原地,对近在咫尺的上官翩翩伸出了手。不用开口,上官翩翩已情不自禁地奔向他。
她无法控制自己对他的情感,对她而言,他是巨大的磁石,她只是无力抗拒的细小尘粉。
荆慕鸿将向自己奔来的她拦腰抱起,以最矫捷的身手将自己及她送上马背,在众人的错愕中,扬长而去,有那么一种气势,似乎是不想向时代宿命低头。
“翩翩?”夏宛青望著自己的手发愣,手掌上头似乎还有女儿方才的余温,她不能忘,翩翩在挣月兑她的手时,露出一朵好美好美的灿笑,只轻轻地留了一句:“爹娘,请珍重!”
夏宛青有强烈的不祥预感,荆慕鸿和翩翩一定是在眼神中取得共识,天下之大,何地有他们容身之处?莫不成……夏宛青惊慌难安地扬起双眸,投向上官宏毅。
上官宏毅也是一脸忧色,喃喃道:“他们别做出傻事才好……”
“老爷……”夏宛青双唇抖颤地摇头著。“我们……”
上官宏毅当机立断地执起她的手掌,急道:“我们快追,说什么也没有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道理!”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夫妇的身影化身为两支疾射而出的快箭,瞬时间消失不见。
昆罗咄也没闲著,也勒马急起直追,这项追逐,对他来说,是一场愈来愈有趣的游戏!
他在心中暗誓,他一定要得到上官翩翩,将她投注在荆慕鸿身上那种毫无保留的眼神占为己有,因为,他从未发现有比上官翩翩望向荆慕鸿的眼神更扣人心弦的事物。
他要定了上官翩翩!
第八章
躺在荆慕鸿的怀里,上官翩翩没有言语,更没有出口问目的地究竟是哪里,因为早在她不顾一切向他奔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是她一生最终的目的地。
不知过了多久,荆慕鸿勒住了马,停住了奔驰,伸手扳起了她的下颏,直直地瞅著她的脸庞。
“知道我要带你去哪?”他沉沉地问著。
她摇摇了头,一道灵光忽现脑海,“我们总是这样,不是吗?”
“你说……”他面部表情原是浮现出不解,后才领悟地道:“是说梦中的情景……”
她飞快地点了点头,“梦中的情景,一次又一次出现,相似著我和你的男女,都在逃避追逐,逃避命运。”
“或许他们就是我们,我们就是他们!”他将她搂紧了些,深深地叹了口气。
“只要有你就好,我不怕。”她深情无限地说。
“好傻!”他皱起眉头。
“你后悔了?”她听得出他口气中的不甘。
他摇了摇头。“我不是后悔,只是不想屈服,如果我们真是他们,也不幸了太多世代……”
她凄然地道:“如果我们身上没有相同的血液就好……”
“世界上没有如果的!”他放声一笑,笑声中有太多酸楚,觉得双眼被热气压迫,他不想让双眼溢出泪水,便抬头仰望天空,然后大吃一惊地嚷道:“五星连线……”
“五星连线?”上官翩翩跟著扬眸看著满天星斗,在东胡守护山如库德山的正上方有一颗极为明灿的守卫星,连月来日益黯淡,今日却不知为何大放光彩,其身旁的五颗环星竟也位移排成了一直线,这六颗星所在的天空,发出异常的黄色和紫色光芒,散发出一种教人说不出的惊人气氛,仿佛四周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包围。
而相异于天上的异象,深山里静得骇人,静到上官翩翩觉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是大风雨前的宁静。
就在两人惊疑不定的同时,风声突然带来了许多人的呼叫声,有上官夫妇的寻找声、有昆罗咄的要胁话语,更有哈林寻主心切的呐喊声。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她虚弱地绽开一朵笑容。“躲不过的。”
他深深地睇了她一眼,在确定她的意志之后,便不再迟疑地纵马前奔,他们彼此都晓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他们容身之处,生生世世都要因身上流有相同的血液而受折磨,而罪恶,他们唯一的一条路,只有毫不停歇地往前,往前而去。
令人不可思议的事突然发生了,他们的眼睛突然被眼前的强光刺得张不开,延展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光瀑,强亮的光线不断地往下流泻,晶莹的光芒彷若瀑布激射而出的水珠!
他们跨下的马儿并不因强光而胆怯退步,反倒像是扑火的飞蛾般马不停蹄。
“怎么回事?”
“是天上六星射下的光芒。”荆慕鸿也被天星的大放光明而震慑不已,张口结舌。
时间并不给他们两人有应变的机会,载著他们两人的马匹已带领他们穿过光瀑,就在两人受惊的呼救声中,他们发现跨下的马匹已不知在何时和自己的身体月兑离,他们的身体不断地往下掉,这时,他们才霍然警觉到,光瀑之后是万丈的绝谷深渊,有一股强大的拉力,不但将他们往下拉,还将他们握紧的双手拉离,各自陷入一个强力的下降旋涡之中。
“荆郎……”上官翩翩想去牵荆慕鸿的手,却发现两人愈离愈远,再也不可能相逢……
许久之后,彼此呼叫呐喊的声响逸失无踪,世界又恢复一片平静的寂寥。
***
“荆郎?”上官翩翩从昏迷中霍然惊醒,翻身坐起,发现有血从额上淌了下来,她顾不得自己血流满面,放目四望,想要搜寻荆慕鸿的踪迹。但却发现除了自己手中紧捉的一片衣襟,她是全然地失去荆慕鸿了。
她想,从悬崖上掉下,生机渺茫,必死无疑,虽不知自己是如何生还,但一想到荆慕鸿的粉身碎骨,她就无心独活,了无生意。
就在她准备咬舌自尽之时,由天空传来的轰隆巨响,吸引住她所有的注意力,她仰头远望,看见天空有一只颇大的怪物,发出刺耳的巨大声响,以奇快的飞速掠过天空,对著自己的方向扑来。
她虽一心求死,却基于求生的本能,立刻躲到隐蔽的一角,瑟缩起身子,以免自己太过明显,成了怪物攻击的目标。
刺耳的声响愈逼愈近,她也愈来愈忐忑不安,但没过多久,怪物好像已经远走,没了声响,她才正要放下一颗高悬的心时,浑身又开始紧绷起来。
因为,她感受到有一只温热的手掌在拍她的背,应该是男人的手,感觉是那样的熟悉,是他,一定是他,她喜出望外地转身扑进男子的怀中,紧搂著他的颈啜泣,内心的狂喜激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