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他笑得更坏。
“是,要你说。”她却认真。
车子转了个弯,停在十字路口,红灯正亮,“我说他根本是个缩头乌龟。”
夏维莲皱起眉头,侧眼询问他这话什么意思。
“不是缩头鸟龟干嘛躲在办公室不敢来送?”他嗤鼻。
夏维莲瞪他一眼。真是近墨者黑,不仅说话的态度像,连表情都像,到了国外她得传真给野菊,叫她看好这小子,免得他跟方彦同流合污。
她反倒一笑,释怀地靠进椅背。
她了解他就像他也了解自己一样。
昨夜一夜没睡,就担心着他今天送她去机场,她会因为离不开他而临时改变主意不出国,所以知道他也是这样,他是怕到了机场依依不舍,不是她改帝主意,就是他开口求她别走,所以干脆别来送,这样就不会有问题。
真有默契。
她失笑。
“他不来送你你还这么开心?”浩升狐疑地瞅她一眼,车子驶出十字路口。
“你不懂的。”她挥挥手。
那份相知只有他们自己懂,外人岂能明白?尤其是这个笨蛋。他跟野菊之间,要不是她全力撮合,他现在恐怕连边都沾不上,哪能有事没事牵牵小手、亲亲抱抱?他懂什么?
“你说了我不就懂了?”真是奇怪的一个人,老是阴阳怪气的。
“我才懒得对牛弹琴。”她白他一眼,目光看向车外。
这一去不知道要几年?离别的愁绪在心里翻动,她是想见他的,但知道不能。人心都是脆弱的,最禁不起的就是离别,而既如此,何需徒留伤感?
再见了——方彦,再见了——台北,再见了——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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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年过得平平顺顺。
她学的是广告,却无由染上艺术气息,爱上美术,成天学人家涂涂抹抹挥笔泼墨,却也有模有样。
靶谢现代的科技,让联络方式突破距离带来的生疏,上网打打电子邮件,想他的话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礼尚往来,感觉好像并不相隔那么远,就是讨厌见不到面。
第二年,她意外地以一幅“孤独”得到美国全国大学的美术奖,从此受到该大学美术教授的青睐,收为门徒,名声也因此在各大学的美术系响亮起来。
虽说广告多少与美术沾了点边,但毕竟是不同的发展方向,她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她决定往艺术方面发展,全心投入。
那幅“孤独”描画的是一拾荒佝偻老人的背影,破烂的三轮车跟旧报纸,以及一些瓶瓶罐罐做前景,天空灰蒙蒙一片,苍凉的笔调挥洒出真正的孤独与寂寞。
无疑的,画作里的主角正是她死去的外婆。出国的这些日子,她没有一天不想起外婆,想她是如何省吃俭用,耗尽一辈子的光阴为她存下一笔为数可观的留学费用,那种感念与悲伤无处发泄,就这样挥洒了出来,没想到竟然得奖。
是外婆在天之灵冥冥中保佑着她吧?然,像她这样不孝的“女儿”,她为什么还要保佑她?
已经学会不落泪,但一个人的日子总是孤寂,偶尔掉掉眼泪算是一种情绪抒发,有时候一边打电子邮件给方彦就一边哭,说着“我好想你”,幸好见不到面,否则让他看见她哭得那么悲惨岂不丢脸?
把自己得奖的相片寄了回去,他要方彦为她高兴,她跟他这一生都要快乐、患难与共的。
等我着吧,等着我回去逼你交出成诺,方彦,这辈子你是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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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从国外寄回来的相片,方彦笑着,满意、神气,这可是他未来的老婆。
她的头发留长了,平添了一股飘逸,尤其染上艺术气息,加上孤乖个性,便形成一种飘忽不定的魅力,媚、倔,也美、亦狂,这种艺术家恐怕不大好伺候。
他笑了出来。
她说要改往艺术方面发展,他不反对,因为她有潜质,值得开发,最主要是,她有兴趣。
已经一年多了,有时候他真想买张机票飞过去看她,就是看看也好,却又怕,怕见了以后就分不开,只好作罢。
浩升敲门走了进来,爱笑不笑的,“在外头就听见你的笑声,什么事这么开心?”他知道他刚收到夏维莲的信,却装作不知情。
方彦笑着将相片递出去。
浩升睁大一双眼睛,确实讶异,“全美大学的美术奖耶,这家伙竟然有美术细胞?!”看她老是懒懒的,说起话来阴阳怪气,这种人……突然一个恍然大悟,呵!这种人不正符合那种怪怪艺术家的怪脾性吗?
他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看她将来在这方面会有所成就。”方彦满意地笑。
“只怕会变得更阴阳怪气。”浩升很有见地地批评,将相片递回给他。
阴阳怪气?她在浩升眼里是阴阳怪气的,怎么他一直不觉得?他只觉她叛逆,乖戾,而且淘气。是因为相处模式不同,所以感受也不同,因此看法也不同?
“她很有这方面的潜质,但这笔调……就是悲了点。”他继续看着相片,颇有感触地说。
“你也懂艺术?”浩升呵了一声,颇有嘲弄意味。
这公司上上下下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的就这于浩升一个,当初宠他真是宠得太过分了,这家伙。
方彦白了他一眼,“我是不懂,但人家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就算只是看看热闹也感觉得出来那种悲伤啊,难道你一点感觉也没有?”
浩升耸耸肩,确实没感觉。
真是对牛弹琴。但他之所以感觉得出来,也许是因为他知道她的内心,明白她对外婆的那份感念思怀,所以懂。
她那么想念外婆,用笔墨挥洒出来,那他呢?她想不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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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匆匆飞逝,一转眼就又过了四年。
一拿到硕士学位,夏维莲便匆匆收拾行李打包回国,她要给方彦一个特大号的惊喜。
下了飞机,坐上计程车便直接往他公司方向奔。
方彦正研究完一份报告,疲累地闭上眼睛休息,浩升突然闯进来,“经理,外头有一个小太妹拿喷漆在你跑车上乱喷。”
方彦睁眼,目露凶光,站起来便杀了出去。
这么多年了,他的跑车一直平安无事,今天是哪个不要命的竟敢动他的车?他要亲自去料理她。
他杀了出去,愣了一下,那背影有些熟悉,尤其那头被八国联军炮轰过的鸡窝头,是那般地醒目刺眼。不可能,维莲还在国外,而且现在长发飘飘,怎么可能……但,就是意外地感到熟悉,感到体内有某种因子狂热了起来,像当年……
他奔过去钳住那只握着喷漆的手,粗哑的声音混杂着说不出的情感,“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小太妹无动于衷,手上的喷漆依旧喷洒着,就是奇异的,像是故意在避着他,一张脸侧向他看不见的那方。
“给我转过头来。”他手上使了点劲,却不敢太用力,用命令的口气呻道。
小太妹停止喷漆的动作,用飘忽的慢速度缓缓转头,嘴角憋着的笑在见到他的刹那实在难以抑制,噗一声便爆了开来。
“维莲!真的是你?!”他惊呼,兴奋的情绪瞬间将他淹没。
夏维莲扯下假发,长发顷刻飘逸散落,并当街月兑下迷你裙,那动作吓了方彦以及后头的浩升一跳,谁知迷你裙下有奥秘,轻轻一拉,便拉出两条紧身裤管,然后侧着头笑看方彦。
“你还没说欢迎我回国。”她孩子气的说,开朗的脸庞不复当年的郁郁寡欢,并增添了一抹艺术气息,更加委婉动人。
方彦激动的情绪几番沸腾,缓缓摊开双手,“欢迎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