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可能不动?只是她的反抗却像被困在浅滩的鱼儿一样,怎么也游不出、月兑离不了他的掌握。
直到他的手离开了她的颈子,一路下滑,流连在她雪背上,言曦的身子蓦地一僵。
“还疼吗?”冷冷的语调,但他修长的指尖却温柔无比的轻划过一条条错综复杂的红痕。
闻言,言曦错愕的瞠圆了眼,那带着火焰的指尖却倏地转凉,一股冷沁的凉意从他的指尖流窜到她一道一道的伤处。
“这是续花膏,愈合伤口的药。”
她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瞪向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他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吗?为什么会为她费尽心思,他的双手充满了血腥和罪恶,但为何在抚着她时,却充满了温柔怜惜,好似将她当成易碎的珍宝般。“不!”这不是真的,她拒绝相信,他是“红眼罗剎”,是个杀人放火、是杀死无数弟兄的刽子手。
她的眸光倏地转寒,用尽所有的意志,将胸口间所有的恨意射出。“别碰我,拿开你的脏手!”
辟剎的手僵硬地悬在半空中,他沈下脸,两只红眼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我永远都不会放开妳。”
又是这样深情热切的目光,让她觉得脆弱而混乱,她咬着唇极力告诉自己要镇定,眼前的人是个噬血的魔头,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看着她防备的眸光,官剎心一紧。五年前,她从不曾这样看过他,她的眼总是弯弯的盈满温柔,是什么改变了她?是他伤她太深了,还是她已不再爱他?不!他发现自己无法忍受这个答案。
“我受够了,不要再假装忘记我了!”他转为狂烈的眼神几乎要吞没她,他狠吸口气,不顾身上的伤,硬是将她扯向自己,强索的唇霸道地封住她,禁锢了五年的火焰,熊熊地席卷他的神智。
言曦傻了、怔了,被动地任他索取,直到察觉他的舌进一步地挑勾着自己的唇舌后,才惊惶地推开他。
辟剎低低地笑了一声,望着她的狂狷脸庞显得深情而俊朗,带着狂飙的喜悦。
“我的手上若还有刀,这次一定刺死你。”
言曦憎恨的话,让他脸上的笑容霍然消失。“妳真这么恨我?”深浓的苦涩狠狠划过他的胸膛,那个曾经无法接受自己杀人而昏厥的女人,现在竟然动不动就开口说要杀他,她真恨他入骨了吗?
“恨!”她冷哼一声,美眸睖瞪着他。“你这个杀人走狗,我恨不得一刀杀死你!”
辟剎闻言,狂暴之怒拔地而起。“杀人走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妳知道我为了谁杀人吗?”
“还有谁?你是那贼王爷的走狗,当然为他杀人。”
辟剎阴沈的闭了闭眼,闪过眼中的是一抹几不可见的痛楚。“妳说的对,我是为他杀人。”他仰起头,狂笑数声,笑得扯裂了伤口,流淌出了鲜血。
言曦皱起了眉,心弦却不知怎么地一动。
“妳怕不怕我这双眼?”这句话,他也曾问过她。
看到自己在你眼中,就觉得好暖和,你的眼睛好温暖。那是他的心第一次接触到温暖。
“不怕,”她冷冷地笑道。再给予致命的一击。“但我觉得恶心。”
辟剎脸上乍起的喜悦被这句恶心给击得粉碎,他日夜被思念啃蚀的结果,得来的竟是一句恶心和毫无遮掩的恨意。
“妳狠。”他的下巴抽紧,脸色僵硬。“言曦,妳到底要惩罚我到什么时候?”
“到你死为止。”
“要不是妳胸口上的胎记,我真的怀疑妳不是言曦。”他抬起头,红艳的眼中没有她,只有无边的寂寞与凄凉。
“你认错人了。”她别过脸,他深情却又孤单的眼让她始终倔傲的神情转为懊恼。
“我没有认错人,只不过我要找的人,是五年前的妳。”
那一天,两人短暂的会面,就这样划下了句点。
第六章
言曦发愣的望着黑黝黝的天际,脑海里老是回荡着他的这句话。我没有认错人,只不过我要找的人,是五年前的妳……
她拧起眉,闭着眼,努力地想寻找遗忘的记忆里所有的蛛丝马迹。她是谁?她仅有的记忆少得可怜,仅有这五年短短的片段。
从山崖下救起她的师父,无法帮她拼凑之前的记忆,而她记得的只有自己的名字──樊言曦。
她到底是谁?那狗王爷和淑姊儿,以及这座王府的其它人,为什么一见她就露出友善的微笑,甚至连厨娘都偷偷跑来看她?他们全不将她的敌意当一回事,甚至不曾限制她的行动,完全不将她当成敌人看待。
师父说当今的皇帝是外来的窃国者,他教她仇恨、教她杀人、教她要立誓复国,她全听了。这五年来,她参与每一次的起义行动,杀人或被杀她都不在乎,早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
但是,她的同伴愈来愈少,行动愈来愈艰困,这都是因为他,红眼罗剎,这个可恨的杀人者。
他戮敌的手段极度残忍,只要找到了他们的藏身处,便无所不用其极的逼出他们,再一一杀害。
她的脑中出现了一个手染鲜血的狂放男子,但转瞬间,这个杀气腾腾的魔头却又换了张脸,深情的望着她。
为什么?当她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内,已一脚踩进了鬼门关,伤重的他一醒来却奔到地牢救她?淑姊儿在描述这段经过时,她的心跳得剧烈,几乎要蹦出心口,她宁可被他用刀抵着,也不愿面对他深情的眸光,那令她想逃,偏偏她的体力还未完全恢复,插翅难飞。
“言曦,妳还没睡吗?”远远看见屋子的光亮,淑姊儿便绕了过来。
言曦抬起眼,望进妇人充满慈爱的眼。“还不想睡。”
淑姊儿笑了笑,坐到她的床沿。“是不是在想官剎大人?他好几天没过来了。”
“想他?!”言曦挑起了眉,差点没讽笑出声。
熬人点点头。“是啊!想他就去找他,他这五年过得很辛苦,连我看了都心疼不已。”
“很辛苦?”言曦冷哼一声,大抵是忙着杀人吧!
“是啊!我本来对官剎大人的那一双红眼很畏惧,但后来以为妳死了,看见他那副狂乱悔恨的模样,不分昼夜地坐在王府后头的冷湖旁,我却想要掉泪,渐渐地也不再怕他了,甚至是心疼不已。妳知道吗?他真的对妳用情极深。”淑姊儿轻拍着言曦的手,鼻酸地说道。
她的心在颤动,防堵得很好的心,开始有了裂缝,像有什么东西要挣月兑出来。她突然想起了他紧贴着自己的那片胸膛,温热而微颤,像透着一股痛楚的情意,她的心抽搐了下,随着他无言的苦苦悬念而疼痛。
言曦的心底有两股力量在拉锯,她不相信,但妇人的声音在耳旁不断地重复,她彷佛可以看见一个男子痛苦的、伤情的望着冰冷的湖水,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淑姊儿看了沈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言曦一眼后,悄悄带上门离开了。
※※※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向王府后头,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站在这座湖泊旁,像是冥冥中有道声音在召唤她,等到她猛然望见湖上的倒影时,她的人才清醒过来。
怎会是来这里?她蹲,迷惑地看着湖水的波纹。
难不成真被那妇人给影响了?言曦甩甩头,想抛开心里头那股怪异的感觉,但却徒劳无功,就像是对抗一只狡猾的心魔,弱点全掌握在它手里,怎么也斗不过啊!
她望了望四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暗影上,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不是树,是一个人,始终不动地站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