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射进阴暗的屋里时,梁雨霏红肿的双眼微闪了下。她的目光瞥见了地上的红花,花瓣上尽是被践踏过的痕迹,显得怵目惊心,就跟她的身子一样,布满了被掠夺的痕迹。
恨他吗?她摇头,只是有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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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起床了。”银月敲了门,端着洗脸水进来。
“这地上怎么都是花?”银月不解地问道。
躺在床上的她没有回答,径自说着自己的话。“银月,你说,我们主仆找个机会回青州看看好吗?”她想回娘曾待过的青州,或许还寻得着一些关于娘的记忆。
“小姐,您还没睡醒吗?老爷怎么待你的,难道你全忘了?”银月拧着眉拿过扫把扫着地上的残花。
“可是,我想回去看看。”在她还未平复伤痛之前,她想躲起来。
“可以,让姑爷伴着,老爷和二夫人才不敢欺负您。”放回了扫把,银月拧了巾帕,准备让她洗脸。
“他不会同我回去的。”他痛恨梁家所有的人,怎可能伴她回去。
“怎会?这些天姑爷待您已不像从前,老夫人还说你们快让她抱孙子了。”等小姐擦完脸,银月收回了巾帕。
梁雨霏只能苦涩地摇头,她能说什么呢?说她再次被丈夫所遗弃,说先前的日子只是夫君的恶意计谋。
“小姐?”见她发着愣,银月小心地唤道。
“没事,你就忘了我刚才所说的话。”她不再对他抱着任何的期望了。
靶觉到她的变化,可银月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今天的小姐着实怪异,才十七岁的脸上竟平静得像摊……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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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逃避着她,梁雨霏感觉得到,他每日的早出晚归,只为避开她。
必老夫人在半个月前到庙里斋戒祈福,得七七四十九天才会回府,这是她每年的例行法事。而关老爷是不太管府内杂务的,他也在昨日到外地巡查,府内只剩她和他两人及一些奴仆。
她已不写字了,那屈辱太深了,教她连提笔的勇气也没有了,她想外出走走,可没有他的准许,她是不能出门的。只能日复一日地虚度,她只能在偌大的庭院中像个游魂似地游荡,踏上了她最爱的梅花径,梁雨霏抬手抚过早已无花的枯梢,后头突然传来了银月的叫唤声。
“小姐,戚公子来访。”银月边跑边喘道。
“戚公子?”
“是啊,上回曾来过的戚公子。”银月说完忙着顺气。
“跟他说夫君不在。”
“戚公子是找您的。”
“找我?”梁雨霏蹙起了眉。
“是啊,我也是跟他说姑爷不在,他便说要找您。”银月也不甚了解。
“这……好吧,你先请他到西亭奉茶,我随后便来。”因她脚步缓慢,所以先让银月过去,免得怠慢了客人。
“是。”领了命,银月便走回了大厅。
对于戚冠安,梁雨霏是有些感激的,她没忘记那天他曾帮她说话,只要对她好的人,她一向牢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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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傍晚的西亭下,夕阳的金光洒满在亭内同样美丽的人儿周身。
“戚公子,请用茶。”坐在他对面的梁雨霏礼貌地说道。
“小嫂子,你也用茶。”戚冠安笑道,悠闲地摇着扇。
一时之间,两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默默喝着茶。
“小嫂子,最近还习字吗?”那日回去后,戚冠安颇觉愧疚,若不是自己的鲁莽,怎会累她让云雍责骂,这些天,他终于找到了个补偿的法子。
梁雨霏苦涩地摇头,只要一想起先前不分昼夜的练字便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你还想识字吗?”戚冠安期待地问着她。
“我……”她当然想识字,可她不想再尝到被人羞辱的滋味了。
“你如果说不想,会害我内疚至死的。”他故意抱着胸口,佯装痛苦的模样。
“你没事吧?”梁雨霏紧张地问道。
“没事,只要你不辜负我的好意便没事。”他喜欢她的纯真,唇不知不觉扬起了笑。
“好意?”
“最近我的府内来了一名小秀才,年方九岁,却是聪明伶俐得紧,我想将他送过来,陪你一块读书识字。”说来真巧,他那日上街,便瞧见那小孩一家三人沿街卖字画,一时好奇和那小孩谈了几句,没想到小孩却应对如流,直令他啧啧称奇。
那对夫妻说他们一家初到杭州,想谋份差事,他二话不说便要总管找了缺,将他们安置在府内,他主要的目的是想留下小孩,当时他一见着小孩便直觉地想到梁雨霏,若以后有个人陪她一块读书岂不是很好,而且年仅九岁的男孩不至于会惹出任何的闲话。
“这……夫君他……”梁雨霏发亮的眼眸瞬间黯了下来。
“来,这紫晶玉佩给你,从今天起,你便是我妹子,教你读书识字便是我送给你这个妹子的头礼。”他解下腰上的紫玉佩,推给了她。
“妹子?”她愣愣地瞧着他,她感受到了他带来的温暖,比午阳的温热还暖人。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只是个跛子。”她低下头,不让他瞧见眼中的泪。
“若今日我是个聋子或瞎子,你是不是就排斥我、鄙视我?”他定定地望着她,决定要将她从自卑的深渊里拉出来。
“不,我不会。”她迅速地抬起头,汪汪的泪眼认真地望着他。
“这就对了,在我心中你只是纯真的孩子,需要人怜爱。”他笑了,希望她的心能更加坚定些。
“谢谢你。”她含笑地点头,笑中有泪,也有感激。
***
当黑夜笼罩大地,阵阵的风吹起层层凉意,间歇地下了一阵雨,在房里习字的梁雨霏没有听雨的心情,她专注于练字,这些天戚冠安口中的小秀才宏儿来过几回,教她写了自己的名字,她便又如同从前一样,日夜勤练,执着于单纯的乐趣中。
就在她集中心神时,房门被人推开了,进来的人是她多日不曾见过的夫君——关云雍。
“你要纸有何用?”他听说她向总管拿了些许纸张,在好奇之余,他便绕过来瞧瞧。
梁雨霏惊愕地抬起头,手中仍拿着笔——
“你怎会写字了,谁教你的?”看着纸上的字,他狐疑地扬起了眉,才多日不见,她竟学会了自己的名字?
“是戚大哥要人……”她唯唯诺诺地应道。
“是戚冠安教你的?!”没听完她的话,他便怒吼出声,脑海里全是戚冠安握着她手的亲密景象。
“你让人碰了你的手!”关云雍突然抓起她手上的笔连同桌上的纸全抛向窗外。
“不要!”她慌乱地叫了一声,便跑了出去。
看着她跑出门,关云雍暗咒了声,也追了出去。
细雨不断地落在她身上,她趴在地上,找着被他丢出的纸笔。
“别找了。”
梁雨霏的身子瑟缩了下,不是因为打在身上的冷雨,而是他比冷雨还刺人的寒冷目光。
忽然,关云雍眸光一闪,锐利地射出冷光。“你腰间的紫晶玉佩是谁的?”他的声音盖过潇潇的雨声直射向她的耳际。
梁雨霏的手下意识地抚过腰间的王佩,没有回答。
“是不是戚冠安的?!”他认得那只从不离开戚冠安身上的紫晶玉佩,瞬间被背叛的怒涛开始在胸中翻滚窜高。
她的沉默证实了他的猜测,关云雍倏地沉下脸,衣袖一甩,疾如雷闪地将她腰间的紫晶玉佩扯下。“你再不说,我就将它摔碎。”他紧拧着玉佩,威胁地看着她。
“不要摔,是戚大哥给我的。”梁雨霏胸口一窒,心就像玉佩一般被他拧着,令她难以呼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