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旭爷?马?舒绿恋忆起了那石破天惊的刹那,强壮的马腿在黑夜中像两把钳子毫不犹豫地重击在自己的身上,她痛得无法开口便昏沈了过去。
原本憔悴的眼遽然大睁,她想趄了那一双黑炽的眼,在魂魄痛得弹出躯壳之际,自己仿佛看见了君崴哥,唯有他才会有如此黑亮神奕的眸子,乍然的惊喜,抖震了她的心神,带红了她的面颊。
“你怎么了,脸庞怎如此潮红?”萍婶的厚掌抚上了舒绿恋的额际,想探询它是否发烧了。
“没烧啊。”萍婶纳闷道。
“我没事,这是哪里?”厚掌离开了她的额际,舒绿恋才不自然地间道。
“将军府。”萍婶答道。
“将军府?!”舒绿恋的双眼罩上一层水雾,身上的百般痛楚仿佛瞬间消失。他没忘记她,是吗?所以才让她进到府内。舒绿恋朦胧的水眸看不清四周,这是梦吗?她朝思暮想,千寻万觅的梦。
不行!不能再哭了,她得仔捆看个清楚,任何角落都不能遗忘,舒绿恋忍着巨痛,举趄手抹去眼窝上的泪水。
“你怎么了?伤口疼了是吗?快躺好,别再动了。”萍婶不舍地看她承受着巨痛,满是皱纹的老脸着急不已。
舒绿恋轻轻摇头,大眼瞬也不瞬地绕着屋内。
“告诉萍婶,你叫什么名字?”萍婶打从心里就喜欢这个白白净净的姑娘。
“舒绿恋。”魂不守舍的她,魂魄依然荡漾在尚未恢复的喜悦中。
“你先歇着,我得去告诉东旭爷你人已经醒了。”萍婶从床沿起身,这几日,东旭爷来了好多趟,也该让他安心一下了。
舒绿恋浑然不知萍婶已离开,她的心神全放在这间屋子,好不容易止住的泪珠此时又沁出了眼眶,她的手抚着身下的大床,颤抖地描绘木板上的花纹。
不顾身体的阚痛,舒绿恋硬是从床上坐起,她的目光凝向透晴的窗外。
他在府内吗?终于能真正见着栩栩如生的他,而不只是幻想的脸庞,舒绿恋的泪珠竟不由自主地流下,她脑中的思潮沸腾不休,不断驱策着她移着脚步,想见他,想见他……虚弱的脚还未撑起,舒绿恋的全身筋骨便已因移动而刺痛万分,她身子蓦地一软,结结实实地倒在地上。
萍婶和东旭进来看到的就是舒绿恋趴伏在地上的模样,在萍婶的惊呼声中,东旭一个箭步趋前,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将她放回床上。
“有没有摔伤?”萍婶急忙地趋向前,担心地瞧着她的身子。
舒绿恋摇摇头,给了她一抹虚弱的笑容后,过度的疲累又让她昏了过去。
东旭看着她无力的笑容,刚男的脸庞不由得也随她露出一道笑容。“好个水人儿!”肤似白玉捆雪,蒲柳之姿,虽不艳丽,但顾盼影怜间,竟让人移不开视线。
一旁的萍婶也笑着点头。“是啊,东旭爷您说得极是!”说完,竟暧昧地朝着东旭眨着眼,暗示意味十足。
东旭一愣,笑着摇头。“萍婶,别寻我开心了,这位姑娘就劳烦你多加照顾了。”他旋过身走向门口。
“请等等,东旭爷。”东旭停下脚步,回头望着萍婶。“什么事?”“东旭爷,将军为何肯让舒姑娘回府养伤,他不是一向不喜外人打扰的吗?”萍婶的老脸上满是疑问。
东旭露出一道温和的笑。“将军爱民如子,收留一个受伤的姑娘家,又有何奇怪,萍婶,你想太多了,将军的心是温暖的,只是他没有表现在脸上罢了。”东旭义正严辞地为将军辩道。这些年,他跟着将军南北闯荡,将军虽热中于权力地位,可他为朝廷百姓作的事不比任何人少。
“罢了,你仔细照顾好舒姑娘,别怠忽了。”东旭长叹口气,甩甩衣袖后便离开了。
萍婶看着东旭离去的背影,侧头想道,虽禾曾见过将军笑肆的脸庞,但将军平蛮、征乱的成果是所有百姓有目共睹的。自从这儿成了将军的辖地后,他们这些苦老百姓不再生存在土绅劣豪的阴影下,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萍婶暗骂自己一声。
夕阳缓缓挥送最后的余晖,萍婶这才惊觉地收回思绪,她走到舒绿恋的床边,将被子轻轻拉上,满意地看着她入睡的模样,才走向厨房准备晚膳。
第二章
红亮的烛火在风中摇摆,窗边的案下,一位蓝色锦袍的男子正垂眉敛目地看着案上的公文。
石破的墙上投照出他伟岸的身形,闪烁的烛火映亮了他饱满的额,挺立的鼻梁及簿削的唇。
茹儿手持着另一盏烛火,站在应君崴的身后。她伺候将军不只一年了,面对将军时,她总是敬若天神,不敢直视,并不是大人的面目丑陋,相反地,他是她见过的男子中最俊美出色的,从人群中望去,浓眉大眼,俊朗挺拨的将军始终是众人注目的焦点。
等到她亲自伺候将军后,之前的芳心窜动,和心底的爱慕之意完全被敬畏所取代,将军的眸子锐利得像把闪着冷芒的利刃,脾气则如深不可测的海渊,众人只消被他这么一望,立即原形毕露,两脚发颤。
“去端些饭菜过来。”应君崴眉眼不抬,仍埋首于身前的案中。
“嗯?”正游荡在自己思潮中的茹儿,没听清楚应君崴的话,她惊惧地望着爷的后背,害怕爷会责备她的不专心。
“你来多久了?”应君崴特有的冷硬嗓音响起。
“来……来两年了。”茹儿话还禾说完,便“砰”一声,双脚跪在地上。
“大人,饶了茹儿,茹儿下次不敢分心了。”她惊慌地蜷伏在地上,不住地求“出去,别在我房里撒泼。”应君崴声冷心更冷,眉睫下的冷眼禾因茹儿的求饶而有丝毫的眨动。
“爷,茹儿下次不敢了,您别赶我走。”茹儿跪在地上,不住地磕着头,她的爹娘弟妹还指望着她吃饭,她一走,家里的生计怎么办?思及此,磕头的力劲用得更大了。
“出去,叫人端些饭菜来。”应君崴写完最后一字,放下毛笔,仍不为所动。
“我马上去、我马上去。”茹儿从地上爬起,整个额际和膝头早已红肿成一片,她咬着牙颤抖地走出屋外。
茹儿揉揉发疼的额际和膝头,慢慢走向灶房,突然一阵带着寒意的夜风袭向她,她瑟缩地环住自己的身子望着前方不敢向前。
到灶房最近的一条捷径须经过一处湖泊——这几日府内的奴仆人人闻之色变的地方。
好多天了,每当夜深人静时,湖畔便会出现一位长发女子,静静地望着湖心。
几名胆大的男工硬是不信,可还禾走近湖畔,他们便被女子飘扬在空中的青丝给吓得勇气俱消,脸色青白地奔回。
表魅的阴影笼罩在府内,每个奴仆入夜后宁愿绕远路,也不敢走近这湖泊。
茹儿进退两难,她怕去迟了,将军在怒极之下真会将她逐出府内,可是……她开始犹豫了,时间也一分一秒地流失了。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况且现在如绕远路到灶房,来回铁定得花费半个时辰,茹儿左思右想的结果,觉得将军还是比鬼魅可怕些!
茹儿每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便在心中不住地祈祷。只要风一吹,草一动,都会让她受惊半天,禁不住心中的害怕,她闭上双眼宁愿用模索的方式前进,以免见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走到哪里了?茹儿轻轻掀开眼皮,藉着微薄的月光向前望去,只见对面的湖畔坐着一名女子,女子的黑发在空中飘来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