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浩群也算尝到了思念是多么苦的事。
芙蓉走过去对弟弟道:“她过几天就回来了,你别老是愁眉苦脸的。”
“不知道那边的人有没有好好照顾她?”
“你别担心,好歹阿瞳也算是康兆立的独生女,他们不可能亏待她什么。”
唐浩群仍是纠紧眉心,担心道:“阿瞳第一次去那么远,那里她又不认识半个人,她那种被宠惯的性子受得了吗?”
芙蓉睨他一眼,揶揄他道:“我看哪,我们家大大小小最宠她的就是你,平常还老说我们宠坏她,瞧你这些天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属你想她想的最厉害。”
“我只是担心。”他否认,骄傲地昂着脸。
但他心底明白,他是真的思念那老黏着他不放的野丫头。她再不回来,他大概连饭都不想吃了。一日不见她的人影,他的担心即永无止尽。
是的,从姐姐的口中他忽然明白了,原来最宠阿瞳的是他自己。当阿瞳那几日又作噩梦又哭又憔悴又伤心的模样,他看得心都要碎了。
当阿瞳天真的笑颜褪去,泪流满腮时,他发现他也快乐不起来。
呵,这丫头!他日夜的盼望——
她回来那天,他一定要带她好好去热闹一番,让她开心。
第五章
阿瞳受不住闷,趁女仆不注意时拎了包包溜上街去。
她其实并不真的想逛街,只是想透透气。
一个人在热闹的街上溜达了一阵,想着父亲住在这里,这里的街道店面似乎都有他伫足过的痕迹。
虽然仍想为她父亲的死伤心,然这几日已平静不少。阿瞳也稍稍回复了以往的活力。
她想多认识这个父亲居住饼的城市,于是一口气走了好远,走到天色都昏暗下来,她仍流连不去。
当她正低头随手翻翻杂志时,不知从哪冒出一个黑人擦身过来撞她,伸手便要抢她的皮包。阿瞳大呼“救命”紧抓着皮包不放。
那黑人见她不放手,猛地推她一把。阿瞳脚一滑,立刻摔了出去,撞上报摊门口,眼前一黑,即晕了过去。
自小被极力呵护的阿瞳,自然不知提防他人。这回她算是得到了教训,但也受到极大的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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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时,阿瞳已被人送回康氏大楼,皮包仍好好地在她身侧。
有个女人温柔地递杯热茶给她。
“警察送你回来的。”她说。
阿瞳望着坐在床边微胖,但气质高雅、衣着有品味的中年妇女,她有张慈眉善目的脸庞。她始终温和友善地微笑,眼睛明亮而有神,充满关怀和疼惜。
那女人模模芯瞳的额头道:“你有点发烧呢!”
接着,拍拍手招来伫立在门口的女仆,吩咐女仆去唤厨子熬些药材补补阿瞳的身子,口吻温和但透着一股威严,看来她相当惯于使唤人。
阿瞳好奇地望着她。“你是谁?”
在这陌生的地方第一次有人关心阿瞳,特别又是在她受了这番惊吓后,她立刻对那女人产生了好感。
“你是袁芯瞳吧?”那女人不答反倒先问芯瞳。
阿瞳点点头。
“我是你父亲的原配太太,你可以唤我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原来是她父亲的大太太?
阿瞳有些震惊。连续剧里的大妈都很刻薄、凶悍的。然而她不会,待芯瞳很和善,看来不难相处,阿瞳放下心来。
康夫人慈蔼地望着她。“我头一次见你呢!长得颇似你父亲,特别是那双眼睛。”说着她感伤地低下头。“你爸走得实在太突然了。”
“我什么时候参加丧礼?”
“两天后。我这些天忙着他的后事,还有跟公司的股东们开会,所以较晚来看你,没想到害你遇上这种事,可吓坏我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外头治安这么差——”
“这是纽约嘛!”她诚挚地同阿瞳道。“芯瞳,我一直没有女儿,现在你父亲死了,你算起来也没了倚靠,就当我女儿好吗?留在美国吧!”
她大概很寂寞吧!阿瞳同情地望着她。然而这里再怎么好,也抵不过她长住近二十年、早已生根的唐家。不!她舍不得离开唐家,她舍不得唐浩群。
她带着歉意拒绝了康夫人的好意。“对不起,我舍不得唐家。他们对我很好,我答应要回去的。”
康夫人难掩心中的失望之情。“好吧!我不勉强你,毕竟你也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作主。我只是希望你知道,这里也有个家随时欢迎你;你也算是我们康氏的一份子,好吗?”
阿瞳用力地点点头。
早知大妈是这样亲切的人,她就不会这么抗拒来美国了。阿瞳露出笑容,真诚地向她保证。“你放心,我以后每年都来看你一趟,你也可以来台湾玩呀!”
康夫人感到宽慰,模模她的头,高兴地笑了。
然后,她起身同她道:“那我不吵你了,你好好睡上一觉休息休息,别再多想了。”
阿瞳安分地点点头。
康夫人拿起桌上一份文件给她。“还有,这是方才送你回来的警察作的笔录,你签个名,好让他回去交差,他已经等很久了呢。”
“哎!又是英文——”阿瞳瞪着满纸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懊恼着。
康夫人瞧她的模样,格格地笑了。“看来你没学好英文。”
“我每次考英文都吃鸭蛋!”
康夫人又笑了。“好、好、好,不要紧!你这文件我都看过了,大致上没问题。你签上中文名字就可以结案了。”
芯瞳听话地签上名字,即将那份笔录交给康夫人。
康夫人接下来看看有无问题,随即唤了女仆进来,同女仆低声吩咐一些事。
之后,康夫人敛容拉拉衣服,在阿瞳的面前坐下来。
“怎么了?”阿瞳坐起,注意到康夫人神色的转变。
康夫人没回答她,只是静静地拿起阿瞳放在桌上的皮包,翻出她的皮夹,掏出她的证件来,一张张翻看。
“怎么了?”康夫人反常的举动,令阿瞳模不着头绪。
这时,先前带她来美国的两名男子拎着她的行李箱进来,往地上一搁。
这会儿康夫人和先前的慈蔼判若两人;她拿把剪刀,板着脸剪掉阿瞳的三张信用卡,动作利落且毫不犹豫。
“你干什么?”阿瞳急忙跳下床,冲至她面前。“这是信用卡呀!你知道你在干什么?”难道她疯了不成?
但她对阿瞳的大吼大叫全没感觉,一派镇定。
她将剪坏的信用卡往地上一扔,拍拍手、顺顺发,这才说:“袁芯瞳,你刚才签的是遗产弃权证明文件。”
阿瞳以为她听错了。“你开玩笑?那不是笔录吗?”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她的心头。
康夫人放声大笑,得意极了。
“我看你爸一定后悔没逼你读好英文;根本没什么警察笔录。”她神情阴冷,怨恨地道。“我根本不认定你是康家的人。二十年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我一看见你就觉得恶心、肮脏,你不过是康兆立在外偷生的杂种,你不配分得任何一笔康家的产业!”光看她眼底迸出的忿恨,即知她等报这个仇等了太多年了。
康兆立这些年对她的忽略、对她的冷落,她全惦着,全记在袁氏母女头上。
女人的嫉妒可以淹没所有的理智,可以历久不衰,越久越激烈。那勾引她丈夫的贱人死了,这笔帐自然要算到她女儿身上。
“你发神经啊!没钱没卡你要我怎么生活?”
“那就是你的问题喽!”
阿瞳又急又气。“你不能这样!我爸——”
“你爸已经死了——”她残酷地指着地上的行李。“这里不留你,拿了行李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