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雨一呆……有多少人看过她这样的表情?
不,没有。
她从未提起过澄风。
从小到大,在父母的三令五申下,她没有跟任何提过澄风的事,就连江家颐也不知道澄风的存在。
没想到此刻竟月兑口而出,而且说得这么自然?
爸妈对她交代的话呢?
她对严降昊的防卫呢?
怎么会在刹那间通通不见了?
澄雨知道自己最近变得很奇怪——不只不怕他,还渐渐习惯他的一切,习惯了他的爱换,习惯了他的律动,习惯了他在大街上拥着她热吻,习惯靠着他才能入睡……
可是,她以为这只是“习惯”而已。
她在护校学过的,“习惯”是由不断的重复让脊髓记住动作的方程式,不具任何意义。
举例来说,人在自己的床上睡得特别安稳,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床最舒服,而是脊髓反射;挨打前会先缩住身子护住头脸,也是脊髓不经大脑下的命令,医学称为“拉瑟勒动作”。
她一直告诉自己,那些都是拉瑟动作。
澄雨转过头,在乱舞的发丝中,以一种自己从未想过的心情望着严降昊的侧影。
她无法否认,一个月的朝夕相处,她几乎是被捧在手心呵护着。
他对她真的很好,也十分温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他的憎恨及畏惧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
“想什么?”
澄雨微微一笑。“明天就要回台北了,时间过得好快喔!”
“你一定很高兴吧?”
她为什么要高兴?
“我答应过,如果你成功胜任情人的角色,回台北后就将录影带还给你。”他的手划过她的脸颊,高空中,他低沉的声音在直升机发出的噪音中显得极端清晰:“放心,我会遵守诺言,绝对。”
第九章
回到台北后,由于这次医学交流非常成功的上了医学月刊,圣玛丽特别给他们三天的奖励假。
澄雨原以为严降昊会像以前一样把她绑在身边的,但却没有。
三天下来,电话响过不少次,不过几乎都是爷爷女乃女乃长青会的朋友,或是贸易公司的电话,没有一通是她想听到的声音。
这太奇怪了,以前,只要她的行踪在他的掌握之外,他立刻就会勃然大怒,这次,为什么会……
“还发呆?”两星期前才从大陆回来的母亲陆晴接过她手中的杯子,脸上有着担忧的神色。“你到底怎么啦?叫你几次都没听见。”
“只是,有点累。”
陆晴模模她的头发,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她的解释而转为放松。“真的是这样吗?”
“嗯,时差的关系吧。”
“澄雨……”
“妈咪,你放心,我没事。”澄雨强打起笑容。“我只是没办法一下子从纽约的时间调整成台北的时间而已……对了,妈咪,我这样问可能很奇怪,可是不问的话,我会很难过。”
陆晴笑了。“说话颠颠倒倒的,你想问什么?”
“我小时候是不是去过纽约?”
陆晴一愣!“怎么、怎么这么问呢?”
“我这次去,发现很多地方都似曾相识,尤其是下东区那一带,唐人街的每条小巷我几乎都看过,甚至我还知道下一个转弯会出现什么景色,我真的觉得,我应该去过那里。”
“你想太多了。”
澄雨点点头,既然妈咪都这么说,她也就释然了,妈咪没理由骗她的。
她笑。“下次去看澄风时,我要顺便问问大泽医生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完,澄雨不由得挂念起来——严降昊到底是怎么了?病了吗?或者只是想静一静而已?
他已经当她的面销毁了那卷录影带,照理说,他们之间应该不再有什么牵扯,可是,她就是放心不下。
她记得在中正机场时,他那可怕已极的眼神——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澄雨看得出来,他恨她。
如果眼光可以杀死人的话,她早死了。
死在他毫不掩藏的恨意之下。
***************
台北圣玛丽医院
因为担心严降昊,澄雨提早来了。
还未到换班时间,更衣室中,只有她一个人。
她打开柜门,预备取出自己的白衣制服,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已经一个多月没开这扇门了呢。
“澄雨!”一阵惊喜已极的声音。
看清来人后,澄雨报以同样的惊喜:“家颐!”
“我好想你喔!”江家颐一见面就给她一个拥抱。“哇!你胖了,美国的食物这么棒吗?”
“还好耶。”
她们好久没见了。
纽约的那些日子以来,除了家人之外,澄雨最想的就是她了,只有她会跟自己不厌烦的逛遍大街小巷,也只有她懂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小饰品就高兴得蹦蹦跳跳。
套句话就是,她们的频率相同。
“还好!”江家颐模模她的小肮,一脸笑意。“还好就都胖成这样?”
澄雨一边换衣服一边回答:“以前太瘦了,爷爷、女乃女乃和妈咪都说这样比较好看。”
“你妈回来啦?”
澄雨点头。“我大概快十个月没见到妈咪了。”
“哎,那不重要。”江家颐靠过来,鬼鬼祟祟地说:“你跟严医师有没有那个?”
在严降昊的教之下,澄雨已尝性事,当然知道江家颐的“那个”是指哪个。虽然他们没有约好要如何回答,但却有一种特别的默契,如果有人问起,打死不承认,省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澄雨将衬衫挂上衣架。“早跟你说过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那就怪了。”江家颐一脸暧昧地说:“我们还在赌严医师是不是因为房事过度削瘦的呢。”
“他这么早就来了吗?”
“早?喔,我懂你的,我不是早上见到他的。”江家颐正努力的要拉上拉链,没见到她奇怪的表情,噼哩啪地说着:“大魔神不是放你们三天假吗?严医师说反正没事,提前开诊,而且他还动刀了呢,所有的实习医生分成两组轮流观摩医学杂志上称赞他的‘黄金手腕’,那些实习医生都说没看过那么精准的脑外科手术。”
澄雨真的愣住了!
他来了,却没跟她说。
“所有的实习医生都跑去看手术,倩倩一直抱怨,少了那些菜鸟牌佣人使唤,护理站忙得人仰马翻,光打点滴就打到差点抽筋,连追病历那种怪事都落在她们上。”家颐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得十分高兴。“这时候我就很庆幸自己是门诊护士,人多人少对我没影响,哈哈!”
澄雨感觉越来越奇怪了。
心中闷闷的,又好象空荡荡的。
疑问在心中渐渐扩大,无力感也慢慢成形。
必于严降昊……她不太想听,却又忍不住要问:“他不是说不在台湾开刀吗?”
“谁知道。”江家颐对着镜子预备夹护士帽,口中含着四支黑发夹,说话的声音变得怪怪的:“严医师这三天帮大魔神做了四个开颅手术,据那些刷手护士说,严医师切割肿瘤又快又准,负责盯电波图形的麻醉医师完全无用武之地,活像手术室布景,四场手术就坐在仪器前扮演雕像,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有够可怜。”
“那他很忙了?”
“大概吧,这可能要问少繤,她是跟诊,比较清楚严医师的作息。”江家颐一笑。“你知不知道,那四台手术中有一个非常劲爆的病人,一条动脉上居然有五个动脉瘤,五个耶!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的。冲洗部门的人说要把那张血管摄影寄给世界医学杂志,而且还打赌会刊在下期的首页:另一个小病人的家属更神奇,我们又不是在非洲,可是他们居然到小孩的脑积水影响虹膜下移才带来看医生,幸好是良性肿瘤。哎,不说这个了,没意思,晚上一起吃饭好不好?还是你跟严医师有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