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消!”
“啊?”褚远山的表情有些呆。
“我说婚宴取消!谁让你准备婚事了,我又什么时候同意嫁了?”
“你不是和赫连贤侄相处得很好吗,赫连贤侄还跟我说你已经答应亲事了,我这才四处张罗的……怎么,你们俩吵架了?”
“什么?!赫连贤人跟你说我答应亲事了?”她不是已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吗,那个家伙是怎么回事?褚芸的惊愕绝不比褚远山少,她没想到的是赫连贤人这家伙并不似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老实,“我从头到尾都没答应过亲事,是赫连贤人那家伙在说疯话!”
“好了好了,芸儿,年轻人闹闹小别扭也没什么,别再说气话了。”见褚芸仍旧不肯妥协,褚远山敛起笑,板起了脸,“芸儿,你任性、胡闹也该有个限度,婚事我都张罗得差不多了,喜帖也送出去了,哪能说取消就取消。”
“我不管,总之你把它取消了!婚事是你决定的,要嫁你自己嫁去,我不嫁!”
“胡闹!”褚远山一拍桌子,也火了,“你和赫连贤侄的婚约是打小就定好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你说同不同意的!你给我好好地待在房里准备好当你的新嫁娘,迟早你会明白我这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就把婚事取消,我才不要嫁给那种破落户!就算你用分家威胁我,等我嫁过去之后,我也一定会闹得他们鸡犬不宁!”她冷笑,“我可不是我娘,一辈子只会委曲求全,到头来还是落到一根白绫悬梁上吊的下场。”
“你——”褚远山脸色铁青,抡起手就一巴掌甩了过去。那记耳光打肿了褚芸半张脸,可她仍旧仰起脸笑得倔强,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贤、贤弟……”赫连雄和赫连贤人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但从赫连雄面红耳赤的模样一看就明白褚家父女争吵的内容他们都听到了。
“赫连兄……你、你们……”褚家两父女均是一愣。
“贤弟,既然……令媛对这门亲事如此反对,我看……我看就算了吧。是我们贤人没这个福气……我和贤人也已经叨扰多日了,是该告辞的时候了。”赫连雄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褚芸刚才的一席话里尽是对赫连家的不满,就算他再好脾气也忍不住动了怒,考虑到褚远山他才勉强忍着。因此话一说完,他就立刻冲了出去。
“赫连兄……”褚远山也跟着追了出去。
如此一来,书房里剩下褚芸和没有走开的赫连贤人两个大眼瞪小眼。
“你为什么要骗老头子说我已经答应了婚事?”
“这样的结局不是很好吗?”他嘿嘿一笑,现在的笑绝对称不上老实忠厚,“若你在担心世叔会分家,那你可以绝对的放心。我觉得他之所以会这么说纯粹只是想威胁威胁你,褚府无男丁而你是长女,加上你这几年来在褚氏商行的作为大家有目共睹,你爹他也是商人又岂会做这种只赔不赚的生意?”
如果说第一次、第二次是她眼花,那么第三次就绝对不是她的问题!赫连贤人的那番话已经将一切的真相昭然若揭。褚芸气得直发抖,“你是故意的!你一直都在把我当猴耍,打从一开始你就不想要这门亲事对不对?”只不过他借刀杀人的手段比她要高杆得多。
赫连贤人笑而不答,既不承认也不辩驳。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有样硬物直接朝他门面砸了过来,他本能地一闪,却正好迎上了她挥来的手掌。
“赫连贤人,算你狠!”
其实,赫连贤人可以避开那记耳光的,但也许是出于内疚吧,他不闪也不躲硬是承受了她结结实实的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连嘴里也尝到丝丝血腥味,但他没时间去理会这些,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地上的某样东西吸引住,令他惊讶的是,刚才褚芸用来砸他的东西竟是那只他跳下池塘去捡的,后来又被她扔掉的草蜻蜓。
好半晌,他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为什么?她不是不要吗?
第3章(1)
赫连贤人坐在窗前,手中捧着账本,眼神却游离在窗外,直到传来表妹焦急的叫唤他才恍然惊醒地收回视线。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张只能用粉雕玉琢来形容的脸,而此刻这张脸上布满了关心与担忧,还有淡淡的怒气,“大表哥,你又发呆了。”
“抱歉,怜怜。你刚刚说到哪了?”
“大表哥,你有事别闷在心里头,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呢?”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怜怜。”他给表妹一个安慰的浅笑。
“你还说没事,自打从凤临城回来你哪一天正常过了?不是忘记这忘记那就是莫名其妙地一个人发呆,连话也少了。既然都已经退婚了,你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怜怜,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明白。”
“我早就长大了,大表哥,你别老拿这个借口来敷衍我!”甄怜怜今年刚及笄,身量只到赫连贤人胸口,可说话的气势却比赫连贤人强了一倍不止,“不就是一个女人吗,既然都已经退婚了,你还想她做什么?听说她在凤临城里的名声一点也不好,嚣张跋扈、仗势欺人,人人都喊她‘女霸王’。大表哥,和褚家退婚反而是件好事,这样的女人她配不上你!”
“怜怜,你这话太过了!”赫连贤人把账本往桌子上一甩,严肃道:“小小年纪说话就这么难听,你给我回房好好反省反省。”
“你从来不会骂我的,你今天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而骂我!”甄怜怜埋怨地望了他一眼,咬咬牙道,“那个女人把你害成这样你还护着她,我讨厌她!”
“怜怜……”表妹奔出房门的背影让赫连贤人有些后悔,他到底是怎么了?平时就算再不高兴他也不会如此沉不住气,这会儿竟为了怜怜的几句话就冲她发火。
这些日子的反常让他自己也措手不及,他承认自己总会时不时地想起褚芸,但却并非其他人以为的单恋之苦。
他只是、只是觉得很无趣,然后,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她,想到了他拉着她在街上狂奔的一幕、想到了假装怕黑的他躲在她背后险些忍不住笑出声的一幕、想到了她回来伸手救他的一幕、想到了他跳下池塘捡草蜻蜓的一幕、想到了深更半夜在厨房里做南瓜饼的一幕,那些在平时绝对不会发生在赫连贤人身上的举动,却让他有种莫名的兴奋,像是某种禁锢了许久以为已经死却而又死灰复燃的情感在身体里拼命叫嚣而出的冲动。
他很清楚那是不该出现在赫连贤人身上的情感,可是,他控制不住。
“贤人,怜怜她怎么了,我见她气冲冲地摔门出去,连我喊她都没听见。”
案亲的到来令赫连贤人游离的思绪一敛,整了整精神,露出熟悉的淡笑,“都怪孩儿不好,刚才对她说了几句重话,想必怜怜还在生我的气吧。”
“怜怜那孩子啊,根本就是被宠坏了!”赫连雄看着笑得温柔的儿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贤人,爹知道你打小品性纯良,别人的事不管是不是你的责任都往自己肩上揽,可你自己心里有事却从来不说……贤人,有什么事就说出来,不要都憋在心里……”
赫连雄看着这个优秀得令人疼惜的儿子,突然很想模模他的头。
可是,他不敢。
是的,他不敢,因为他知道,即使赫连贤人笑得再温柔、表现得再没脾气,他的心门始终是别人进不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