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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女巡按 第7页

作者:迷蝶

衣剑声出手,快极狠极,使的又是一把削铁如泥、吹毫立断的蚀月宝剑,江湖中盛传此剑寒光一闪、夺命一条,从无例外。

由于父母惨死,造成衣剑声心性冷漠偏激,下手从不留情,完全没得商量。他不出手则己,一出手重则拿人性命、轻则毁人四肢,作奸犯科者只消经了他的眼,绝对见不到明朝的阳光。

方慕平看看沙漏,已是四更天了。大人明天还有许多要务待办,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体力会不胜负荷的。

“夜已深,大人回房歇息吧!”方慕平打破沉默,提醒窦天章。

“慕平,‘六条问事’的意思你可清楚?”窦天章肃容问道。

“学生知道。”方慕平赶忙恭恭敬敬地回答。

惨哉!吾命休矣……一只只的瞌睡虫摇首摆尾地跟他道别,方慕平心中惴栗难安,他把大人惹火了。

怎么这么不长脑子呢?居然笨到自掘坟墓,方慕平恨不得掴自己两巴掌,白白站着也比默书本来得好。

“说来听听。”窦天章放下文卷,改做监考官。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方慕平自怨自艾地回答道:“‘六条问事’乃指天子赋予台使考察地方官吏的律法依据。一条,强宗豪右田宅逾制,以强凌弱,以众暴寡。二条,二千石不奉诏书遵承典制,倍公向私,旁诏守利,侵渔百姓,聚敛为奸……”

眼看大人没有要他停下来之意,方慕平只好苦哈哈地继续背下去,“三条,三千石不癅疑狱,风厉杀人,怒则任刑,喜则婬赏,烦扰刻暴,剥截黎元,为百姓所疾,山崩石裂,祆祥讹言。四条,二千石选署不平,苟阿所爱,蔽贤宠顽……”

方慕平哀怨地挖出脑中库存的记忆,“五条,二千石子弟恃怙荣势,请托所监。六条,二千石违公下比,阿附豪强,通行货赂,割损正令也。”

背完了,终于背完了。方慕平额角见汗,大难不死地吁一口长气,好累啊!半夜背书真是内伤啊!

看着汗流夹背的方慕平,衣剑声冷俊的面容上出现一丝笑意,好狼狈啊!慕平兄,他用眼神揶揄方慕平。

方慕平横了衣剑声一眼,无言地诅咒,“你也躲不掉的!”

“我辈既食君之禄,理当忠君之事。各地陈情、投诉的案件如此之多,没能尽早给他们个交代,我夜夜不能安枕。”

窦天章语重心长地教训两个属官,将来天下要靠他们了,如果不能把他们训练成爱民如子的好官,他有负圣上的托付、百姓的寄望。

“大人,学生知错了。”方慕平很诚恳地低头认错,形势比人强,不认错要背更多,不知道要熬多晚呢!

“你们瞧,这些都是楚州居民寄来的陈情书函。”窦天章叹了一口气,手指向桌上厚厚一叠的信堆。

叠得这么高,约有两三百封吧!出了什么意外,竟然同时有这么多人不平而鸣,上书两淮访使?这事可真透着古怪。

方慕平与衣剑声对望一眼,两人脸色凝重起来。方慕平乃是天生心软,见不得黎元百姓受苦;衣剑声则是嫉恶如仇,看不得匪类逍遥。

“楚州三年不雨,旱象至今不解,半点要下雨的征兆也无。”窦天章紧皱眉头,叙说事件缘由。

“楚州?那儿离荆州不只有数里之遥吗?两地鸡犬相闻,不过半日路途就可到达。”闷葫芦似的衣剑声终于说话了。“你去过荆州?”窦天章问道。

“不错,学生去年办案时曾经借道荆州,看到当地风调雨顺,家家富足、户户弦歌,不虞匮乏。”衣剑声回答道。窦天章凝思,剑声讲话一向讲究眼见为凭,不会增加自己的主观臆测,可信度较慕平的话高上许多,他既说荆州无旱事,准错不了。

“荆、楚两地只相隔数里之遥,气候怎会相差如此之多?”方慕平疑惑了。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窦天章生烦恼。

天降灾异无疑是最难处理的状况,当了十几年的访使,窦天章深知老天爷存心跟他耗上的话,任他有再大的本领也只能徒呼负负。

“楚州人民写来的书函中,字字血泪,我看了心里实在难受。”从桌上的公文堆中拿起一封书简,窦天章递给两个属官阅读。

字迹草草,文笔也无甚可观,但是字里行间,楚州百姓无以为炊的苦境,跃然纸上,种种惨状令冷血的衣剑声也为之动容。

楚州地势良好,风水奇佳,自古以来从未有过旱涝之苦。身为江南地区的鱼米之乡,当地人烟稠密,物产丰富,家家户户安居乐业。物畅其流后,通常还余下为数颇多的五谷杂粮,救济北方饱受黄河水患之累的同胞。

不料在三年前,楚州竟没来由得发生大旱!

第一个旱年,人们靠着前年的存量,勒紧裤带,勉强度过。满心期待来年能天降甘霖,让枯萎的大地重现生机,何曾料到旱象竟然持续三年之久?

第二个旱年,楚州存量已经用罄,树皮草根也被挖光了。居民走的走,走不掉的只有留下来等死,无语问苍天。如今已是第三个旱年,楚州已经陷入易子而食的惨况。天再不雨,无人能幸免于难,当地居民个个不得善终。

不对啊!方慕平飞快地思索着,若是自然天象,不可能左邻右舍全都正常下雨,惟独楚州枯旱,莫非……是人为所致?

人不可能代天决定下雨与否,惟一的可能是天人感应,人的所作所为触怒了老天爷,故降下灾祸以为警示。

方慕平决定把自己的想法禀告大人,所以他说道:“大人,您可听过‘东海孝妇’这则传说?”

衣剑声狐疑地看着方慕平,“东海孝妇”是什么?妖孽吗?没听说过。

听到方慕平提起“东海孝妇”四个字,窦天章的心中突然掠过一阵酸楚,这心痛来得如此强烈,令他不禁揉着心脏、攒紧眉心。

“大人,您怎么了?”方慕平与衣剑声不约而同地关切询问,不明白他为何做出西子捧心状?

“没什么,忽然一阵心悸,也许真的老了,熬不得。”等心痛的感觉慢慢逝去,窦天章这才有余力启齿。

食物的香气适时地从窗外飘进来,一声温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爷,我是墨痕,可以进去吗?”

窦天章牵动嘴角一笑,慈蔼地同意,“进来。”

呀的一声,一名身着淡紫色衣衫、系着月白裙袄的丫环推门进来。她手捧托盘,盘上放着香喷喷、热腾腾的食物。热粥的香气盈满室内,肚子早饿得咕咕叫的方慕平欢声叫道:“墨痕,你煮了什么好东西来慰劳我们?”

名唤墨痕的丫环微笑回答,“百合包蛋玉屏粥,是用皇上才赏赐的碧田梗米熬的,我还加了鸡肉和酸笋,吃了后保证又提神、又暖和。”

墨痕会烧一手好菜,即使是寻常的材料,她也能化腐朽为神奇,变出一道道美食出来,百合包蛋玉屏粥就是她最近发明的菜色。

熬夜本来就容易饿,墨痕的手艺又是出了名的古今少有,三个人食指大动,眼巴巴地看着她安放碗箸,替他们每人盛上满满一大碗粥。

室内一改刚才的严肃,弥漫着寒夜的风也吹不散的融融之乐。方慕平大口吞粥,边吃边赞美道:“这粥好香啊!你怎么做的?”

墨痕笑着说:“很简单,用碧田梗米一大杯、百合一小把各自泡水半个时辰,放入锅中熬煮成粥。等到粥熬到半熟时,放入川烫过的鸡肉和着酸笋少许,以小火炖煮,加盐调味,最后打个蛋覆在粥面就大功告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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