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大的惊喜啊!寒雨,才……"
孟寒雨泪痕斑斑的脸孔让他住了口,愣了几秒,他才着急地问:
"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我替你算帐去!"
他迭声地问,孟寒雨却只是摇头以对。
就在他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时,猛一抬头,远远地,他看见礼堂后走出一群人,她们清一色是女生,还搀着一个半低着头的女孩。他再仔细地看——那个低头的女孩,好生眼熟……
半晌,他移回视线,牵起孟寒雨的手,走向学校大门。他想,一次只处理一件事,成功的机率比较大。
"下午的课太无聊,不上也罢!"他喃喃自语。
穿着校服,他也不能带她到处闲晃,更不能带她回家;要是让他老爸道他为了女孩子跷课,不被剥层皮才怪!
他想了许久,最后决定带着孟寒雨到"末世纪",反正那里总是昏昏暗暗,由外头往里看,连个鬼影都看不到,就算教官要捉人,也捉不到这里来。
落座后,杜圣中自作主张地替孟寒雨点了饮料。而后,也不开口问个究竟,只是猛盯着孟寒雨瞧。
孟寒雨早已停止哭泣,只是垂着头,不断抽噎、呆瞪桌面。
侍者将饮料送来了,孟寒雨仍没有抬头,而杜圣中也没有开口。
直到杯中的冰块都融化了,孟寒雨才缓缓抬起脸。
杜圣中正了正身子,才正视她说:
"要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吗?"
孟寒雨没有说话,脸上的愁苦浓得化不了。
"唉!"杜圣中叹了一声,背靠向后,仍盯着她看。"什么事可以让你哭成这样?是不是王漪找上你了?"他猜测道,心里却十分明白答案是八、九不离十。
孟寒雨双眼像是失去焦距,茫然穿透他,脸上飘出一个虚虚缈缈的笑。
"我们同病相怜!"
"寒雨……"
孟寒雨还是笑,但那笑里的勉强与空虚,在在令杜圣中不忍卒睹。
"我从不曾喜欢过谁,结果第一次就……唉!多希望我能早点遇见他——比她还早——可是——不可能!不可能……"她笑着笑着,两行泪又从眼角流了下来。
"寒雨!爱情是没有先后的,端看彼此的真心罢了。王漪比你早遇到少陵,那又如何?重要的是少陵在意谁?而你是否也真在意少陵?懂吗?既然王漪比你早认识少陵,已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你又何苦为这无法扭转的事实而痛苦?你要做的是把握住机会,让少陵的心向着你啊!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哭泣、抱怨?"杜圣中语重心长地说道。
孟寒雨拭去交横在脸颊的泪,机械化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淡了味的果汁。
"有一阵子,我一直哭、一直哭,没有人来安慰我,我能做的事就是哭;后来,我警觉自己会因此而渴死,于是我每天喝很多的水,然后又将它化成泪水,全部排到体外。最后我告诉自己,老这么哭不是办法啊!但我仍无法忘记那分痛,所以我还是只能哭。直到有一天早上,我醒来时,却意外发现我的枕上没有泪痕。我真是高兴啊!那时我才知道为什么我不再流泪原因;只要我保持忘情的状态,我就不会再掉泪。这样过了几个月……没想到,现在我又为了一段情哭泣,我……"她伸手掩住脸。
杜圣中看着悲伤不已的她,在心中叹息着;他懂得那种为情苦、为情泪的滋味——很苦涩的!
"寒雨,万物皆为有情性,既名为有情,自然就会受到情的折磨。看开点,你会活得快乐些。"杜圣中安慰她。
"你知道吗?"孟寒雨抬起头,轻轻地说:"你比我勇敢。对于无法拥有的恋情,你能收藏所有的心思,默默地在一旁守护。而我呢?既没有勇气说出来,也做不到睁眼看着别人拥有,我甚至无法做到跟你一样,只在一旁守望。我……我既卑鄙又懦弱……"
"不要这么说自己。"杜圣中心疼地说。
孟寒雨将空茫的目光调转到窗外,低喃道:"这样流泪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寒雨……"
她看着窗外,微微地摇头,然后转首望向杜圣中,说道:
"谢谢你陪我这么久——我要走了,再见!"说完后,她便起身离座。
"等等!"杜圣中站了起来,在桌上放了钞票,跟在孟寒雨身后出去。"你不回学校?"
"不了,我只想回家。"孟寒雨一脸失落地望着远方。
"那——"杜圣中没有试图说服。"你自己小心!"
"谢谢!"说完,她便走往车站的方向。
杜圣中皱着眉,望着她那落寞、沉黯的背影,深思着……
孟寒雨与童少陵之间并非完全不可能;只要他们能彼此坦诚面对自己的真心,那么就算有再大的阻力,也阻止不了他们。
反倒是自己,他悲哀地笑笑,这辈子他恐将相思无尽期……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他不晓得孟寒雨赶上了没?
他直立着,直到看见火车出了站,然后才慢慢踱回学校。
???
火车出了站后,速度逐渐加快;孟寒雨立在车门口,呼啸而过的风,猛力地扑击她的发,望着那迅速掠过眼前的景物,她觉得口又渴了。
或许她永远都得活在这种口渴的状态里,直到她死去。
只花了二十几分钟,火车就抵达她生长的城市。出了车站后,她又转一班公车,才回到她以前的家。
下了公车,走进巷子,站在自家门前时,她才想起钥匙放在书包里,而书包却在学校里。
她索性坐了下来,靠在气派的不锈钢雕花大门前;她抬眼望向天际,细细巡视这片天空。
天空上有几朵灰灰的云,压得低低的,动也不动;或许晚上会有一场雨。
她抱着膝,将脸搁在膝盖上,斜望着这条伴她长大的巷子。
巷子的两头都是马路,也是以往他们一家人较常走的通路。
景象依旧,只是人事全非;不过,听说再过不了多久,这边的路就要封闭,因为将有更新的交通运输要开工了。
孟寒雨又变换了一下姿势,把下巴顶在膝盖头,呆呆地瞪着对面邻居的家门。
瞪看了好一会儿,她颓叹一声,站起来拍拍,又转身面对自家门口片刻,举起步伐正要往前走时,有个人喊住了她——
"小雨……"
孟寒雨停了下来,转身看见喊她的那个人正快步地向这儿走来——
是她妈妈!
"你刚回来啊!"她母亲因为疾走而显得有些喘。
"忘了带钥匙,正要走。"
"这样呀!咦?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下课?"她母亲边开门边问。
"今天学校校庆,下午是园游会,可以不必参加,所以我回来看一下。"她撒谎的技术已是一流的。
"唔!"她母亲推开门,待她进来后,关上了门。
她们经过院子,进了客厅,孟寒雨惊讶地发现,房子竟保持得很干净。
她已经有好几个星期没回来过了,照理说,应该有些灰尘味或是空气不流通所造成的沉滞气味,但是,整间屋子除了暗了些,却是非常地干净。
"我一有空,就会回来打扫、打扫。"她母亲一把拉开窗帘,霎时天光满室,细细的尘料在偏斜的日光中旋舞。
"你有好几个星期都没回来了呢!"她母亲将窗帘整好,转过身,笑着对她说。
"因为最近考试。"
"喔!"她母亲点点头,走到她身前,端详地一会儿,说道:"小雨,你变瘦了。"孟寒雨躲避似的,很快地转身,走到沙发椅旁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