玮桓神色凄然,颓然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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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玮桓告辞回去之后,洁霓一直是长吁短叹,春纤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洁霓心事重重,似乎有着解不开的心结。
“小姐,歇一歇吧,这两天你老是这么悒悒寡欢,该不是应少爷来说了什么吧?”春纤担心地问。“那天不是看你和他有说有笑的吗?”
洁霓秀眉微蹙,摇了摇头。“你不知道的,这是好几重的纠葛,好比一团线球,本来我以为只打了一、两个死结,哪里知道重重缠绕着好几个死结,唉!谤本就无法可解。”
“这是怎么说呢?我真听不懂了,”春纤困惑地想了想,找出一番话来劝慰着说:“不过依我想,既然是死结,总是无法可解才叫死结嘛!如果还是硬要去解,可不是庸人自扰、白费神吗?”
“庸人自扰、白费神?”洁霓被这句话一震,不由得低低沉吟着。“无法可解的死结……解不开……死结……”她正念着,眼波慢回,突然在紫檀妆台上瞥见一把亮的小银剪,触动了她的记忆。
“小姐,怎么啦?”看见洁霓整个人木然不动,眸光炯炯地盯住妆台,春纤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忍不住推了推洁霓。“到底说句话儿!别吓我!别是撞着什么邪祟,还是生病了吧?”
“哈!我想明白了,原来如此!”洁霓不理会春纤,自顾自地大叫了起来。“我想出法子了。”
春纤正倒了杯来自四川、据说有安神定魄功效的“蒙山石花茶”过来,一听洁霓大嚷大叫,吓了一大跳,险些将茶水泼了出来。“小姐!”
“没事儿,我只是想到了一件事,心里激动而已,”洁霓不好意思笑笑说。“嗯,茶拿过来吧,整个下午一口水也没喝,现在真有些渴了。”
春纤依言将一只细瓷茶盅端了过来,附带还有一小盘腌制的紫苏芽姜,以及几块做成玫瑰花式的菱粉糕。“这是厨房刚送来的点心,小姐多少尝一点吧!”
“嗯,这两样还清淡些,”洁霓喝了一口茶。“对了,你将那柄银剪子和那九连环螺甸盒拿过来。”
“才费了白天心思,这会子吃点心、喝茶的当口,还不乘机歇一歇,何苦又去弄这劳什子?”
“不妨事,我都已经想明白了,”洁霓笑道。“还是多亏了你,一言惊醒梦中人,过去我太庸人自扰,其实不只是我,玮桓也是,现在一放下心,可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小姐,你这一大篇子哑谜,我一句也听不懂。”
“待会儿再跟你解释,去!拿那银剪子和螺甸盒过来。”
春纤无法再劝,只好都拿过来,放在洁霓所坐的玉棕榻前一张云母石几上。“小姐,你真的解得了这只九连环吗?”
“当然了,你且看我的手段,”洁霓胸有成竹地说。“其实本来就不难,是我自己想太多,钻进了牛角尖,要不早该解开了。”说完,她拿起锋利的银剪子,手起剪落,一下子就将九连环铰断了。
“啊——”春纤低呼了一声,双眼圆睁,不敢置信地看着洁霓和那断成两截的九连环。
“你明白了吗?春纤。”洁霓含笑问。
“小姐,我真不明白,如果要铰断它,这根本不算是一种解法嘛!”
“谁说不是解法,又没限定要将九连环保存完整,”洁霓好整以暇地说。“你是不是在想铰断这种方法,连三岁孩子都会,一点也不稀奇,这就是人的通病了,很多事本来就是简单的,偏偏我们就要故意想得很复杂。”
“嗯,听你这么说,似乎又有道理。”
“何止有道理,这根本就是所有事情的本质,每件事都该回到它最基本的部分去看,才能找出真正的解决之道,”洁霓得意地说。“所以我现在也想出了,该怎么解决我和桓哥哥这桩麻烦婚事的方法,不但如此,还可以让他和那位小蛮公主,一圆鸳鸯梦哩。”
“哟,怎么又跑出个小蛮公主了?怎么回事?”
“我说给你听——”洁霓一五一十地说出了玮桓和小蛮的一段情缘,春纤又是惊奇又是感动。
“真想不到应少爷、你和那位小蛮公主,三人之间还真是重重纠葛,”春纤好奇地问。“小姐,那你究竟想出什么法子,来解决这理不清的麻烦呢?”
“这个嘛!现在还是天机不可泄漏,”洁霓指着螺甸盒子说。“反正也和打开这只盒子一样,用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了。”
洁霓提到了这只盒子,点醒了春纤,她笑着说:“对了,还不知道这盒子里藏着什么呢?小姐,快打开看看嘛!”
“倒也是,只顾着打开盒子,竟忘了看里头有什么了。”洁霓有些紧张地掀开盒盖,只见盒底衬着雪白的重绢,绢上放一两颗圆润小巧、色泽殷红的红豆,洁霓和春纤俱是一愣。
“两颗红豆!”春纤不解地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这么“郑重”其事送来的礼物,竟只是江南常见的红豆。“这文相公究竟是什么意思?”
洁霓用指尖拈起红豆,用手绢轻轻擦拭着这两颗红豆,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愁,低低地吟着:“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春纤一时恍然大悟,嘴角不禁带着浓浓的笑意,自言自语地说:“哦——原来这里的结,缠住的不只是三个人而已,竟是四个人呢!”
第五章
“私奔?这就是你想出来的法子?”
洁霓面带笑容,睁大了双眼,美丽的明眸中闪烁着慧黠、灵动及无邪,她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这怎么行?绝对行不通的,”应玮桓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可是洁霓那坚定的眼神渐渐在打动他。“不!你不会是认真的,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玮桓深深倒抽了一口气,他完全想不到今天洁霓主动跑到应府来看他,而更令人惊讶的是,洁霓居然告诉他,已经替他筹划出一条“万全良策”,一定能让他顺顺利利和小蛮共偕白首之盟,可是现在她说出来的计策,竟是要他带着她“私奔”,这个主意真是太疯狂了。
稍等玮桓的震惊平息后,洁霓很冷静地告诉玮桓,这是不得已的方法,因为应家对玮桓防范甚严,没有洁霓的协助,他别说出不了扬州城,就连家门也出不去,而洁霓要帮就帮到底,干脆一路随他到苗疆,帮他将小蛮娶回来。
“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洁霓简短而扼要的做了结论。“也是势在必行的方法。”
“洁霓,你、你是认真的?”
“嗯,绝对认真。”
“洁霓,这件事的后果你想过了吗?”应玮桓严肃地问。“就我的立场,当然所有的方法都值得一试,可是拖着你下水,我不能这样做。”
“这不算你拖我下水,是我自己跳下水的,”洁霓露出俏皮至极的笑靥。“再说,婚期将届,新郎倌却跑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多丢脸,而且你叫我一个人去应付那些三姑六婆的闲言闲语,我可受不了,所以你非带我走不可。”
“唉!不行的,此去苗疆有千里之遥,你一向在家娇养惯了,哪受得了旅途上的困顿。”“桓哥哥,你这样说就太小看我了吧,洁霓不悦地说。“别的不说,小时候咱们一起练剑、学骑马,我可都比你强,还有我骑马打‘波罗球’的能耐,你是见识过的了,谁说我出不得远门。”“洁霓,且不论你受不受得了长途跋涉之苦,”玮桓还是觉得不妥。“要知道我们两人私逃出走,我还没什么,你的名誉可就毁了,等咱们回来,那些说闲话人的口水保证可以淹死你。”“哦?照你这么说,难道我自个儿留下来,那些人就不说闲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