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莱尔是杀人嫌疑犯。
他是为了保护姐姐不受侵犯而杀人的吗?
如果他是,为什么莱尔小姐什么也说不出来呢?
如果他是,为什么现场没有搏斗的痕迹(而且经检查,他是直接把枪口顶在园丁的额头上而开枪的)?
如果他是,那为什么要逃跑?
太多的疑问,男人们猜测着,女人们痛心着。
有人说,莱尔小姐并不是布鲁斯的姐姐,而是他的情人,他们长得太不相像,也没有人能够证明他们之间的身份。莱尔小姐和园丁偷情,被他发现,他一怒之下举枪杀了那个男人。尽避他只有十六岁,却没有人怀疑他的胆量。
有人说,莱尔小姐有可能是他的姐姐,可是也是他的情人。传说他们有父母,还有一个哥哥,可是后来布鲁斯被逮捕,开庭审理,即使到事件的最后一刻,都没有见到他的任何亲人的影子。所以他们极有可能是私奔的。莱尔小姐太美了,身为弟弟的布鲁斯不准许任何男人靠近她,所以她也不在镇子上露面。当布鲁斯看见有一个男人想要染指姐姐的时候,
他毅然举起手枪,扣动扳机。
如果他真的逃跑了,逃跑的理由似乎很可以理解,他毕竟只有十六岁。一个十六岁的男孩,拿起一把枪,指着—个成年男人,比他更高更壮的男人的额头,然后看着他的眼睛,扣动扳机,看着那颗头颅在自己眼前爆开,血液撑破脸皮,从每一寸的裂口喷出来。这本身就已经让男人佩服,让女人心颤。
也许,布鲁斯杀死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成年的男人,一个和父亲类似的角色。在年轻人心里深深埋下了对父亲的报复心理,在女人心中压抑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对于暴劣男人的愤怒,潜意识下对于强势的痛恨,一切在那个陌生的园丁的死亡下蓦地爆发了出来。所以没有人在心底曾经有一点指责他的意思,也没有人在心底曾经有一点鄙视他的意思。对于独身的死者,人们只能给予一点同情,毕竟他只在镇上呆了不到一个星期而已。除此之外,所有的注意力都转到了消失了的布鲁斯身上,心里都祈祷着他逃得越远越好。
他到哪里去了?他还活着吗?
学校里的学生们私下传着最新的消息,老师们唏嘘不已地谈论着这个奇迹般的孩子。教过他的老师顿时成为学校论坛的中心。
人们竖起旗帜,上面写着:“布鲁斯!你拥有我们全部人的心!”
直到布鲁斯.莱尔和那支枪被警察在内华达州境内的死亡谷发现,被压抑的小镇一下子像被炸开一样沸腾了。
载有他被捕消息的报纸满街都是。人们看着上面的图片,有的落泪,有的沉默。
沙漠中的死亡谷,白天的温度能蒸熟皮肤,夜晚的温度可以让人的骨髓结冰。没有人知道他怎么会逃到那里去;也没有人知道在这样魔鬼都受不了的环境下,布鲁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身上只穿着普通Levi’s牛仔服的男孩,没有食物,没有净水,到底是怎么打破人类的极限,坚持着活了下来。
怎样坚强的意志和怎样活下去的决心啊!
那张小小的,黑白的照片上,他,血流满面,衣衫褴楼,身上被划了许多深长的血口子。他的左脚被打断,腿下面流了一摊的浓血。可是他是不能倒下的!他用右手撑着地,右腿弯曲蹬着地面,肌肉纠结的背部弓着,背上被烈日烤得裂开的伤口中,血液正从破开褐色的结疤上流出来,顺着背部流着——他要站起来!那个姿势和动作展现出的是人类躯体内能够爆发出来的最强壮的劲道,那种无法抵挡的生存的本能,那种被逼到墙角的野兽似的狂野,那种藐视一切的目中无人!
没错,即使狼狈到此,即使头上的伤口张牙舞爪,鲜红的血顺着发梢,顺着消瘦的脸颊,流淌到下巴,汇合成小溪似的淅沥地淌着;即使肌肉贲张的胳膊上布满了即将撑裂的伤口;即使一条腿已经断了,浑身的血污;即使几天疲于奔命,什么也没有吃,什么也没有喝,暴晒在烈日下,哆嗦地度过寒冷的夜,布鲁斯.莱尔那线条坚毅脸上还是那种令人崇拜尖叫的狂妄、藐视、不屑,甚至是阴狠地看着倒在地上被他撂倒的五六个警察,他的身边是无数的枪口,身后是被他一枪打爆炸的警车,冒着腾腾的黑烟。
人们震惊,他已经是一个男人了,永远不会轻易投降的男人。
那期报纸之后,很久,大街上都到处挂着那张黑白的照片。很久,女孩们走过他的照片的时候,眼泪总会涌上眼眶。很久,男孩们走过他的照片的时候,总会心中渴望成为那样的英雄。
被逮捕的布鲁斯.莱尔被警察带回费约小镇。狼狈的警察一回来就被成群的人堵住。人们在警车外面疯狂地叫喊着布鲁斯的名字。那么多的女孩哭泣着,哀求着,悲切地看着从警车上一瘸一拐下来的布鲁斯,面无表情,头上包扎着白纱布的布鲁斯。
“我们爱你!”一个女人叫道。
“我们爱你!”又有无数人附和。
正是这样激烈的气氛,让法庭不得不把审讯地点转移到麦昆镇上。可是仍然有人赶到麦昆去听庭。挤不进去的人们只好在外面,顶着日头,虔诚地高呼着:“布鲁斯,我们相信你是无罪的。”
然而,布鲁斯认罪了。
什么?!他竟然认罪了!他怎么可能!
法庭内,没有莱尔小姐,事实上,没有莱尔家族的任何一个人出庭。布鲁斯一个人站在被告席上,只有一个人。
没有莱尔小姐的证词,这场辟司几乎没有办法打。律师还是建议布鲁斯不认罪,说他还是有机会赢这场辟司。可是布鲁斯认罪了。一时间,法庭内有一种奇怪的沉静。人们没有料到,不死也不会想到,经过那样艰难的逃跑,几乎亡命的一场搏斗,他就这么淡然地说:“我认罪。”
法官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该怎样判刑。听庭席上座无虚席,人们慌乱了。法官自己的女儿首先尖叫出声:“不!布鲁斯没有罪!他没有杀人!”
喊声,哭声霎时间充满了一向肃静的法庭内,法官使劲地敲击着手中的木槌,可是根本盖不过越来越高的声音。
和那些噪音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远的被告席内,站着孤独一人的布鲁斯。他没有感动,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微垂着那颗高傲的头颅,只是一个人。
法庭以历史上最希奇的方式休庭,法官最先走下台阶,扔下无法控制的人群给庭警们处理。
就是因为这样,费约小镇头一次上了《纽约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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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斯不满十八岁,所以他被送入少年改良所进行三年教育。但是他身上到处都有伤口,必须要在医院养伤,而他在改良所的表现良好,所以提早放了出来。他实际在那个地方只待了不到一年。但是他仍然是在管制下。例如,他不能在晚上十点以后在街上逛,不能进入酒店、酒吧等等。”克拉克叹了一口气,颇有评论古今的味道。
“那么,莱尔小姐……就再没出现?”
“没有。莱尔小姐在开庭审理的第二天就搬走了。哎!塞亚大街的那栋大宅子,仆人都走光了。布鲁斯现在是一个人住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