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逛窖子似乎不妥,这万花楼红门深锁,里头的莺莺燕燕送往迎来一整夜,此刻都正安睡着,等待日暮再迎进床头客,再迎尽贪欲男子囊中金银。
李霆与曹錾互看一眼,轻功一跃即进了万花楼数丈高的围墙。院内俱寂,只偶尔传来几缕男女欢爱喘息声。
“无尘姑娘在哪里?”曹錾自廊下拦住一名端洗脸水的小侍婢,大刀往她脖子上一跨,谅她也不敢不说实话。
“在……在北面最深处的绣……绣阁里。”小侍婢抖着声音缓缓转过头,一见曹錾那张脸,还以为自己见着了鬼,不用曹錾动手即已吓得晕死过去。
主从两人疾步往北面深处的绣阁而去。
无尘所居的绣阁独隐于万花楼一隅。平常除了授业师傅及侍婢,极少人经过,因此纵是清晨弹唱亦不扰人。
李霆一入无尘所居的院落,远远即听得筝声。再走近些,传来的歌声美妙,然而曲调中的凄凉哀怨引人感伤、扣人心弦,殊不知吟唱之人历尽多少沧桑。
心下一紧,命曹錾守在绣阁外,自己则点了守在绣阁门外两名侍婢的睡穴,在不惊扰无尘的情形下悄声入内。
映桥弹唱凄怨,心绪亦如歌声锁不住悲和伤,一曲唱罢后并不拭泪即起身。
她今天绾了个云仙髻,粉面桃腮、娇媚非凡;许是更融入这朝代,与十个月之前的风韵相比更胜几分。但她眉眼间所展露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哀愁令人不忍。
她缓步踱至床前,拿起藏于枕下的白绫,踮上圆凳往梁上抛去。
说来好笑,什么方法不好死,偏偏选了个死相最丑的死法。都怪这朝代、这万花楼,要安眠药没有、要毒药亦不易得,只得采用这最老套的方法。
映桥立于圆凳上泪已停,闭眼深吸了口气,娇容上挂的是赴死的决绝。苟活十月未死,可也得尊严的死去,哪能任人糟蹋?
“你以为死了就能摆月兑我吗?”
李霆自绣屏后走出。
映桥难以置信的闭上眼,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待镇定了心神,缓缓转过身朝声源处望去,一见到日夜如鬼魅般萦绕心头、蚀心刻骨的男人时,只感到一阵晕眩袭来,紧抓着白绫以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你不该来的,不该来打扰我!”她视若无睹的转回梨花带雨的凄容,幽怨地回他这一句,复又颤着手、抖着唇,将白绫打了结。
“我既然来了,岂能让你如愿!”李霆温文不再的怒脸上透露着强烈的恨意。手一扬,自袖口射出一把匕首割断了白绫,也割断了映桥自残的决心。
望着白绫飘然落下,映桥泪流满面地跨下圆凳,坐回床沿别开脸倔强的不愿正视他。
他是如此薄幸、而她又不愿为娼妓,早晚是死她早已认命,他何苦再来扰她?她好恨!恨他,恨一切!
“跟我回京!”他不由分说的几个大步来到她面前,霸道地拉了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映桥满心的嗔怨一倾而出,她愤然甩开他的手,顺势一个巴掌打在李霆脸上。而李霆也没闪,只是眯着危险的怒眼看着眼前犯了杀头死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子。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这一巴掌打的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你凭什么生气?你凭什么掌握我的生死?又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滥情的是你不是我,我不需要忍受你的无礼。要生要死我自己决定,要去要留我亦可自主。我不需要你……不需要你……我恨你……恨你……好恨你……”
映桥由高声嘶吼渐渐因哭泣而字不成句,用的是二十一世纪的感情观来挑衅古代的君主威权,更不觉得她这一巴掌打的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我不要挽这发髻、不要着这唐装,我要自己的衣服,我要回家……”映桥气极了,像小女孩一般任性起来。胡乱地拔下发上的珠簪、金步摇等首饰,再扯上狐毛领、牡丹绣红外衣,甚至想月兑上粉色绸衫裙。不过她可不想便宜了李霆那家伙,立即停下手中的动作,为自己无力挣月兑困境而掩面哀泣不已。
李霆见她如此不可理喻,难抑焚身恨火,一个箭步欺身而上将她压上床,狠狠的攫住她的檀口丹唇。
他吻她是想泄恨,然而他的唇才沾上她的,那魂萦梦系的思念和深深的爱意倾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吻着她、抚着她,这分熟悉和依恋灭了他的恨、他的怒。
“映桥!这十个月几乎要毁了我。你可知道我多么想你?甚至心痛得要死去……”
在吻的间隙他在她耳边低喃。
“我怎能相信你的话而认同你的欺骗?当我那么痴傻地急赶去替你温床时,事实摆在眼前……”她说的是撞见他与朱玉娘的温存。不忍忆起那充满虚伪和背叛的一幕,当他的舌又窜进她口中时真恨不得咬下他的舌头,只是她爱他、不舍得!
李霆放开她的酥胸撑起身子,诡异地笑凝着她问:“你急着赶去替我温床?”
“不……你走开……别让我忘了恨你……”她恨得牙痒痒的,抡起粉拳捶他结实的胸膛,他却只顾着欣赏她泛红的娇容。
“映桥!你还没回答我。”他敛笑沉声道。
“我……”舌头打了结,在他慑人的威仪下,她只能困难地点了点头。
“你这个傻子,我差点被人暗杀致死,还遭你误会……”李霆的眼神流露对她惯有的温柔,一边怜惜的抚弄她的长发,一边解释这件让她走出他生命、让他痛苦不堪的祸事。
“真……真是这样?”映桥哭肿的眼又蓄满泪,不害臊的拉下李霆的脸激动地狂吻着。
看来她这十个月的身心煎熬白捱了,也难怪腕上的红丝线不断了。
“噢!噢!”李霆咬牙忍欲,痛苦地低吟一声翻身离开她。“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起身抱起她就要往外走。
“我有说过要跟你回京了吗?我有权利决定……”她仍小小地使了点性子,噘起嘴撇开脸去。
“映桥,别跟我争,你那套女男平等的论调在此地是行不通的。记住,男人是天,太聪明、太有定见的女人惹人嫌。”他可不管她同不同意,抱着她时一边数落着。尽避她满脸不以为然,他也不以为意。在错失了她十个月之后,休想她会有任何机会再逃离他。
不过话说回来,偶尔苟同一下她男女平等的论调,只要是合理,他并不会介意的。
而这一次的别离也更让他坚定了许多事,包括她所坚持给她他唯一的爱这件事,不过仍有些困难待克服,该怎么做他得从长计议才行。
“我惹人嫌?不如你就把我放在这勾栏院中任人糟蹋,或干脆还我一条白绫自缢算了,也省得让你嫌我!”
“别忘了,你是我的女人,生死去留皆由我决定。”他睨了怀中正瞪着他的女人一眼,看她不苟同的眼神也知道他方才的训话是白提了。
枉她流了那么多泪,说了那么多恨,他只这一句就通盘推翻了,他仍是那个大男人主义的沙文猪。
“你知道掌掴太子殿下该当何罪?”他洒月兑地瞥了她一眼,提醒她方才闯下的杀头之祸。
“你登上太子之位了?”她讶异地挺直背问。倒不怕他真砍她头,只是一颗心直往下沉。
“嗯哼。”他昂起下巴点了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如此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