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基提高音量里。”瑞妮,你想你可以吗?”
她不再假装看书,站起来走到书架前。”我很乐意。我一向喜爱『无事自扰』。我曾在某个夏天,在露天剧场里演出碧翠。“她引用了剧中的一段。”当时有著星星在舞蹈,而我就是在那颗星星下出生的。”
她找出了『无事自扰』的单行本和『莎士比亚全集』。考虑到肯基的阅读障碍症,她将单行本给他,自己翻开『莎士比亚全集』
尽避查理脆弱得看起来一阵风就可以吹走,他的眼里有著期待的光亮。瑞妮怀疑他能够念完整剧。
她对他绽开个最温暖的笑容。”我来吹号角,“她模拟开场的号角声。”轮到你了,温先生。”
查理的声音微弱,但仍以优美的抑扬顿挫念出了他的台词,而后轮到止目基和瑞妮接续。瑞妮一向喜欢『无事自扰』里男女主角的机智斗趣和深藏的情意。活泼热闹的剧情,由他们以华丽的辞藻完美地表达出来。
但查理的气息愈来愈粗重。在第四幕时,他套用神父的话。”他将会哀悼……如果他的心里存在著爱意……“他艰困地吸了口气,沙哑地道:”死亡….!很容易,喜剧却是……困难的。”
他安静了下来,瑞妮惊慌地抬起头,但他的胸口依旧起伏。肯基等了一会儿,确定他的朋友无法再说下去后,代查理念完了台词。他念得如此专注、用、心,彷佛他的生命悬系於其上,表达出剧里的文辞之美。
约略在最后一景时,温查理与世长辞了。瑞妮不确定他在何时走的,只知道他不再呼吸了,纯粹是演员的纪律促使她将台词一直念到了最后。
在碧翠同意嫁给迪克后——尽避两人仍拌嘴个不停——扮演迪克的肯基念出最后一句台词。”奏起婚乐吧,吹笛手!”
瑞妮记起自己该负主贝伴奏!却无法唱出欢喜的婚乐,吟诵而出的是凄美动人的圣歌:”神恩无尽。”
一曲既终,啜泣声粉碎了继之的岑寂。瑞妮转过身。门口已围了一小群人,院长、挂著名牌的工作人员,和数名住院的老人严肃地站立,一名坐轮椅的老妇人用手帕擦拭眼角。
肯基神色肃然地走向他的朋友,以手搁著他的额头,拉过毛毯,覆住他静寂的脸庞。”查理要我们为他的死亡乾杯致一息,不是哀悼。安太太,你可以帮我安排一下吗?”
安太太点点头,低声吩咐助理。女孩离开后,坐轮椅的老妇人道:”当温查理在伦敦演出时,我一定在开幕当天赶去看。无论戏好不好,他的演出都是最优秀的。当他住进安养院时,我高兴极了。“她泪眼汪汪地笑了。”他令我自觉像是公爵大人。”
一名工作人员道:”不管病情有多糟,他一直都是个真正的绅士。”
他们逐一上前致意。瑞妮最后开口。”我今晚才认识温查理,但已觉得和他一见如故。我真希望能够更加了解他。”
助理已端著香槟和杯子进来。瑞妮取了一杯,其他人亦然。肯基等到每个人的杯子里都注满香槟后,举杯对著查理的遗体说道:”你要我们为你乾杯致意,不要哀悼,查理。但我必须两者皆备。“这颗高贵的心破碎了。沈睡吧,王子。愿天使以歌声为你相送!
他引用莎剧的台词,一口乾尽香槟,将酒杯丢向壁炉,摔成粉碎,柔声道:”当人们打心里乾杯致敬时,必须要摔碎杯子。”
“敬温查理。“瑞妮的目光含泪,依样照做了,其他人亦然。老妇人也将轮椅推近壁炉,摔碎了杯子。
随后他们无言地陆续离开,安太太走向肯基和瑞妮。”已经很晚了,楼上有访客的房间。如果你们想要,可以在这里过夜。”
瑞妮望向肯基。她的喉咙沙哑,而且已经疲累到骨髓里,在这里留宿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也看出来了。”那就多谢了,安太太。“肯基望了查理的遗体最后一眼,跟著安太太离开。
他们乘电梯到顶楼,那里有道狭窄的长廊通往数个房间。”这些是以前仆人的房间。小了一点!但还很舒适,对偶尔需要留下来过夜的人满方便的。“安太太指著其中一间给瑞妮,相邻的另一间给肯基。”好好睡吧,明天早上你们可以到一楼大厅跟我们一起用餐。”
“真的很谢谢你,安太太。“瑞妮接过老式钥匙,打开门入内。几乎是一进门后,她就累得瘫靠在门上,感情和体力均已耗竭。
终於她睁开眼睛,环视自己所处的小房间。它确实满舒适的,甚至还有道门通往肯基的房间。她对安太太的巧心安排笑了,越过房间,开门进入肯基的房里。
肯基站在窗边,一忙然地注视著窗外的伦敦夜景,一脸的阴郁、空洞,不复稍早的平复。
她张开双臂,他走向她。”我很难过。“她低语,为他心痛不已。
“也该是时候了,“他的脸庞埋在她的发里。”查理过了充实、长生的一生。”
“那并不意味著失去他不会心痛。“太过疲累得无法谈话,她带著他走向床,踢掉鞋子,拥著他一起躺下。只要几分钟就好…她等一下就会起来。现在,她只想休息一会儿……
第二幕开麦拉14
清晨的阳光刺痛上月基的眼眶。他睡意惺忪地睁开眼睛,逐渐忆起了过去漫长的十六小时——飙车到伦敦、送走了查理!最后他枕在瑞妮的肩膀睡著了。他们都衣著整齐,但夜里曾有人为他们覆上被单。应该是瑞妮他根本是陷入昏睡。
他僵硬地起身,悄声走进浴室,迅速冲了个澡!涤清思绪,感情……一片麻木。唯一联系他过去的美好已经逝去了。
他套上浴袍,走进卧室。瑞妮也醒了,睡意暒忪,眨著星眸望著他,凌乱的长发似琥珀般流泻在枕上,秀色可餐。然而他的心情太过沈重,甚至没有任何!性反应。事实上,他只想以臂环她,再度沈沈睡去。
但那太不切实际,他坐到床上、她身边。”谢谢你来,瑞妮。那……帮了很大的忙。”
“我很高兴这一点,也很高兴自己认识了查理。“她强抑下个呵欠。”你可以说是给了他维京式的葬礼——在荣耀之中送走了他。”
他从不曾一这么想过。”我亏欠他的远超过我所能报答的。”
“他是我首度接触到、你在好莱坞之前的过去。“她平板地道,仔细观察著他的脸。
“查理和特维是我的过去里唯一的美好。”
“特维?”
显然肯基原比自己以为的疲累”特维是……查理的朋友。他出现在楼下的几张照片里。”
“我或许无法全然明白查理对你的意义,“她犹豫地道。”但我可以在一世纪之战』的片末打上向他致意的字幕。你会喜欢那样吗?”
他的喉咙紧绷。”是的,查理也会喜欢那样。”
他将瑞妮翻个身,开始按摩她的背。她愉悦地轻叹,像猫般伸展身躯。”那感觉棒极了。”
他也喜欢为她按摩,碰触她一向能够安抚他。他无言地感谢上帝查理去世时,他和瑞妮正好维持著亲昵关系,不只是因为她给予的支持,而且她和查理有机会认识。
瑞妮紧绷的肌肉放松后,她问:”查理有家人吗?”
“他的家人拒绝承认他!“肯基用拇指按著她的肩肌。”他是上流社会家庭里的黑羊。在他离开剑桥成为演员后,他们说如果他坚持过这种堕落、不名举的生活,他最好另外取艺名,以免败坏家声。查理也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