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色很好,小姐,真得谢谢你,多年来这是头一道有这么个美人光临我的桌子。”
她努力使自己坚强些。“承蒙你的厚意。但倘若我发现你的恭维跟你早先的言词一样值得猜疑的话,我得请你原谅。”
他高高的身影挺直了,但她拒不屈从于这位傲慢的、毫不犹豫地欺骗她的男人。她察觉出尖刻的说话已经到了他的唇边,但他随即软了下来,他把她拉前一步,坦白承认说:
“我当真得向你道歉,小姐。把真相掩盖起来比照直说谎或许是更大的罪过。可是,在我们谈论之前,让我先给你倒一杯酒。晚餐可以等一下,等你情绪更好一点时再上来享用吧。”
她一挥手拒绝他的酒,但允许他把她引向一张沙发,他猛地坐下,眼睛不自觉地望着门口。
“我的孙子已经和他的伙伴们一起离开了庄园,去走访邻近的一个城镇。我敢肯定要等明天一早才能听到他们口来的喧嚣声。”他喃喃道。
塞林娜放下心来,轻松地靠在椅背上。他察觉出她感情上的变化。
“那么说,你巳经见过我孙子了?”
“岂止见过,”她激动地说,“更确切地说,我让他追得走投无路,捕捉住,并且随即打上烙印。”
他把他不要的酒倒掉,犹豫了一下,皱皱眉头:“打上烙印?”
“给一个买来的女人烙上记号,先生。”她解释道。“就是那么个女人。按照你孙子所说,在这儿没有她的位置,决定她命运的,只能是她的买主也就是你本人。”
“天!”一声惊叫,略带恼怒的惊叫从他的嘴唇吐了出来。“如果他还是个孩子,他会因为这样的侮辱而受严厉的惩罚!”
“但他不是孩子,而无论如何,我觉得他所说的有道理。为腼腆的孙子选妻子也许并不是没理由,然而为象唐·华安这样的人选妻子便太过份了。先生,你确实十分了解你孙子,知道这行动一定会唤起你孙子的极大愤懑吗?”
他的回答仅仅是一声叹气。她不知道他的叹气是怨恨自己碰了壁,抑或是悔恨自己伤害了他孙子和她的感情?
“你若允许我解释,”他恳求道,“我的动机便不会显得那么自私。”
“你的动机已经跟你的孙子解释过了。他告诉我你培养牲畜上的成功,使你津津乐道你的设想——你能确定什么样的人最可能结成成功的伴侣。在这一点上,先生,你是大错而特错了。唐·华安是我讨厌的那类人——一粗鲁、不文明、以自我为中心!”
使她惊奇的是,唐·阿贝多眼睛露出了喜色,脸上泛起的笑意打破了嘴角露出的严峻神态。受他的欣喜所恼,塞林娜一跃而起,但他用手和解地按住了她。
“原谅我。亲爱的,但我以前已经听过这样的话,说得同样的激烈,同样的真挚。话是由后来成了我的儿媳妇的姑娘讲的。她,我承认,让我硬留住了,目的是跟现在我留你同一个样。我儿子就是和华安一样不听话的年轻人。他每天的时间都花在草原上,和那些他羡慕有自由的牛仔作伴。对制定计划,管理账目,处理事务,办好事业一概不闻不问!很多好家庭的姑娘都愿意、渴望嫁给他,但他一个也不要,宁愿跟无拘无束的女人——我不知该不该称她们为女士——作伴,那些女人经常都光顾附近城镇里的小酒店的,就跟我孙子和他的朋友一样。
“跟你不一样。”他告诉她,“那位姑娘没有经过仔细挑选,而是偶然到来的。然而我得向你坦自,看了她的第一眼,我便萌生了一个主意:把他们硬凑在一块儿。起初,他们相互对头,但后来使我高兴的是,我所预见的那种融洽发展起来了,并成了爱情,完全改变了我儿子的性格。他们十分幸福,小姐。当他们的幸福终结时,我的痛心,真是用言语所表达不出的。华安是那幸福的遗物,我最良好的祝愿是看见他在我死前有一个同样幸福的婚姻。你也许认为我是想拿上帝开玩笑,”他简短地归结道,“但你能责备我重新安排这样一个婚姻——一个以华安作为活例子去证明其价值的婚姻?”
塞林娜站起身,慢慢走向壁炉。火光映红了她弯下的头,在她不安的脸庞上投下了阴影。
“很抱歉,先生,我不能在你的幻想中充当角色。”见他猛然拾起头来表示反对,她连忙多插一句:.“那确是个幻想。人人都有权利按自己方式去生活,你孙子也不例外。我相信你的动机并不自私,你最好的愿望是为了使你孙子幸福,但你可曾考虑过,”她深蓝色的眼睛诚恳地哀求,“你第一次的成功不过是一次侥幸,而重复的尝试并不会产生同样的结果?”
她的怀疑引起了一颗愤怒的火星:“人的天性不会改变,小姐!生生世世,人类一次又一次重复了他自己的本身,同样的性格,向样的特征,同样的恶习,全都一代一代传了下来。我血管里流的是早期征服者的血液,我的冒险天性、无畏精神、傲慢的态度,都是我父亲遗传给我的,然后再造传给我的儿子、孙子。我对他们俩的了解出于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俩都承袭了我的一部分,与我有相同的反应,爱我所爱,憎我所僧。所以你要明白,我是不会走错路的。”
她用力捏紧颤抖的手指,反驳道:“但是,有一个未知的因素你还没想到过,这个因素是一个旁人,而且是你计划中的主要部分;这个旁人就是我本人!没有我的合作,你什么都得不到,而我偏偏不打算成为你的同谋,我希望解除我的承诺。我想马上回家去,并且不再与你孙子相见!”
唐·阿贝多慢条斯理地放好他的空杯子,然后庄严地向着她走来。
“那不可能,”他冷冷地告诫她,“交易已经达成,而且你已经接受了我出的价钱。你穿的衣服,你和你妹妹现在住的房子正是那价钱的一部分,我必须坚持得到公平的回报。象你所发现的那样,庄园完全与世隔绝,所以任何要逃跑的念头你都可以打消。仅有的安全交通就是飞机。而我们的私人飞机是肯定不会受你支配的,所以你得呆在这儿,不管你愿意与否!”
她脸色变白,喘了一口气:。“你可以强迫我留下,但你永远强迫不了我嫁给你的孙子!”
他沉着地反击道:“起初你的前任一点儿也不合作,现在你也一样,真使我开心。你这种完全一样的反应预示我的计划一定成功。”
月光照进窗口,洒落在塞林娜的床上,离开那位贵族之后她已经在这躺了足小时了。一见钟情的房子此时似乎成了一座监狱,而她的寝室就是牢房,她正在里面反省自己的罪过,那罪过就是愚蠢,她握紧拳头深深埋进被褥里去。“傻瓜!傻瓜!”她抽泣道。“想得那么好,得到好处而不用付出痛苦的代价!”她并不是没准备付出代价——她准备了,是带着愿意与理解的心情向着那个人的,而他却与她所想的完全不同,他是那么的蔑视她,他命令她离开。
她伤心地哭泣着,从床上爬起来,开始解衣服的扣子,很想扔开这昂贵的贿赂物。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不起自己,即使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温迪之故,也止不了内心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