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行,现在还不能告诉她。他会继续打听桑小姐和潘小姐的事情,他要先把事情完全弄清楚,再去找巧琪谈。一旦他证明她从未住饼这里,她所说的完全是出自想象,等她明白这一切有多么合理,他俩便可以抛开这几天——甚至这几周以来所遇见的不幸巧合。这回他俩或许能够抓住唾手可得的幸福。
伯伦高昂的情绪并未维持多久。公爵的宴会仍然是个棘手的问题。万一巧琪不接受他的解释呢?要是巧琪在宴会期间一直胡思乱想呢?她跑去跟别人说自己早就死了怎么办?
我是否可能根本不是伊莲?可能的,你也知道。伊莲死了。
他心中一沉。他真不知道接下来的几星期要怎么过。
第十三章
一碧如洗的晴空向这个十月早晨致意,树叶有橙、有红、有黄,令人目不暇给。清风诉说着兴奋和冒险,这是个完美的打猎天。
巧琪站在门厅正上方的二楼窗前,她的视线紧盯通往府邸的车道。她紧张地扭着一条绣花手绢。宾客随时都会抵达。
或许伯伦没说错,她不该负责这件事的。她可能真的力有不逮。她哪里懂得如何担任英国贵族宴会的女主人?她会让自己出丑。更糟的是,她可能会让公爵和伯伦颜面尽失。
“啊,亲爱的,你在这里。”洛斯来到她身旁。他慈祥的棕眸瞥见她手中受尽蹂躏的手绢。“紧张是很自然的,你知道。我就很紧张。”
“你?”
“当然啦!你并不是唯一要接受考验的人,孩子。我失踪了半世纪,然后又忽然回来恢复了爵位和领地,并不是所有人都乐见我返乡。这老宅子也有二、三十年没见过客人了,大家会急着想看看它是否和往昔一般气派。有什么不妥的话,大家一定会认为是我不对。”
巧琪对老人露出亲爱的笑容。她明白他这番话是为了给自己打气。“谢谢你,祖父。”
宴会的筹备工作对她至少产生了一点作用:让她无暇分心去想那幢砖屋和婴儿室的大火。她没再做怪梦或见到幻象,也没时间追究丈夫为何常常不在家。
“伯伦呢?”公爵问道,好像读出了她的想法似的。“他准备去迎接客人了吗?”
“他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祖父。”巧琪答道,试着不让口气中流露出紧张。“我也不能确定他现在人在哪里。”
洛斯皱着眉摇摇头。“这孩子最近好像变了个人,也不愿意说自己到底有什么心事。”
她点点头,没出声。她也注意到这点;伯伦每天都外出好几个小时,在家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对身边的人极少留意。就连两人单独在卧房时也一样,他们已经两个多星期没了。有时她会看见他眼中一闪,但总是登时又消失,好像他忽然记起了她是何许人似的。他不再渴望她了,或许便是最让她伤心的事。
这回轮到她摇头了,只想把疑虑抛开。她目前没有时间在这方面费心,她还有六十位以上的宾客要担心呢!而且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说也正巧,这时立刻有一辆镶酒红边的华贵黑马车穿出树林,驶上长长的车道。
洛斯转头看了她一眼。他露齿而笑,伸出手臂。“我们下去迎接第一批客人吧,亲爱的巧琪。”
她深吸一口气。无论接下来这两天会发生什么事,她都决心要洛斯和伯伦以她为荣。而且,她更要向丈夫证明,自己是个聪明可爱、君子好逑的女人。她向自己立誓。
“我很乐意,阁下。”她挽住他的手臂,走向楼梯口,月复中似有蝴蝶在鼓翼。
迸佩珞眨着漂亮的睫毛,笑得花枝乱颤。罗斯利微微一鞠躬,便借口告退。他心想只要再有人向他介绍一个这种假惺惺的女人,他就要立刻干掉一瓶白兰地。
“这就是你始终不娶妻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啊,伟力。”
他转身迎上伯爵夫人锐利的眼神。“多谢您的忠告,母亲。”他答道,随即亲热地亲吻她的面颊。
“你不能再浪费时间,尽作非分之想了。”她睿智地补充一句。
“我们只是朋友,母亲。如此而已。”
“是吗?罗斯利,希望如此。我满喜欢我们这位莽撞的美国子爵,我也希望你和他之间的友谊代表某些意义。”
“确实有意义。”他粗声答道。
伯爵夫人像他小时候一样拍拍他的脸颊。“好了。不要对你脆弱的老母亲吼叫。”
“你脆弱吗?母亲。”
“脆弱得要命,我的孩子。”
两人相视而笑。蓝艾如比许多年纪仅及她一半的男性更坚强、更有活力。她年轻时颇为迷人,不过绝不脆弱。
“说到我们的主人,你见到伯伦了吗?”罗斯利的视线扫描着大厅。
“从来了以后一直没见到。”
“好,那我去找找他。对不起了,母亲。”
罗斯利在人群中穿梭,不时停下来与人寒暄。他走近门口时,巧琪出现了。
她已换下先前迎宾时所穿的那袭礼服。她选穿一件淡黄的礼服出席晚宴,料子是隐隐生光的丝绒和绸缎混纺,她颈间挂了一条紫水晶短项链;白金色的发丝盘在头顶,映着烛光。她看见他时笑了,她的蓝眸中有一丝兴奋,还有焦虑。
“你看起来美极了,”罗斯利来到她面前时说道。“是这里最美丽的女人。”
“谢谢你,罗斯利,显然你的眼光是有问题了,不过我喜欢你这样说。”她的视线越过他。“看来一切顺利,不是吗?”
“十全十美。”他低声答道。但由他的眼神看来,听见他这句话的人难免要怀疑他指的是这次宴会,还是宴会的女主人。
“你有没有看见伯伦?”巧琪问道。在不自知的情况下重复了片刻前罗斯利所提出的问题。
“没有,我正在找他。我们一起找吧?”他朝她伸出手臂。
她点点头,但并未挽住他,反而转身便走开了。罗斯利连忙赶上去,他们到其他的房间找过,结果一无所获,直至走到门厅时,门开了,一男一女有说有笑地走进来——是媚兰和伯伦。
巧琪感到一阵冰冷的空虚。她立刻觉得自己出众的丈夫和艳光四射的侯爵夫人真可说是一对壁人。
伯伦一看见巧琪,便止住笑声。他来回看看巧琪和罗斯利,脸上变色。
巧琪强迫自己以事实上并不存在的愉悦语气说话。“贝福夫人,你的气色好极了。没想到你也能来。”
“我不可能因为脚踝酸痛就闭门不出了。”媚兰答道,暗示性的眼神在伯伦身上流连。
“尤其柯佛子爵上星期还亲自来提出邀请。”她瞥了她弟弟一眼。“我本来打算和你们一起来的,可是我还来不及决定要送什么礼。”
“母亲知道你要来吗?”
“不知道,我想给大家一个惊喜。”
伯伦离开媚兰身边,走向巧琪。他的棕眸凝视着她。“我从马厩出来的时候,正巧看见媚兰的马车到了。”
他是企图解释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吗?
巧琪听见媚兰的笑声,看了她一眼。
“我还以为你是故意出来迎接我呢!”媚兰的笑容暗示着只有他俩能分享的秘密。
“真是令人失望啊,亲爱的。你至少总该让我相信你我的交情足以让你出去等我嘛。”
他是否真如媚兰所说,亲自去邀请她了。他原先知道媚兰打算来吗?
“我想,”媚兰继续说道。“自从你上回去过我家之后,你应该不会愿意让我错过这次盛宴吧。”
巧琪的目光回到伯伦身上,他脸上毫无表情。她觉得伤心——而且突然火冒三丈。他怎敢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跑出去跟康媚兰这种女人厮混!这就是他不再和她的原因吗?不只因为他认为她疯了,而是他找到了更值得渴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