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想去看看马儿。”
“啊,我早该知道你会喜欢那种运动,从你的样子就可以看得出来。”葛太太挥挥手。“好,那么你去吧!史都会负责招呼你的。”她摇摇头,继续清扫。“四蹄恶魔,”她喃喃道。“这辈子我绝不会骑在那种畜牲背上。”
巧琪不禁失笑。葛太太说话的口气好似跟你很熟,常常会省略“爵爷”或“夫人”这类称呼,不过听了能让人感觉到她的友善。
她怀疑这妇人是否知道巧琪的过去。或许不知道,在昨天他们抵达之前,她可能从不晓得公爵夫妇还有个女儿。她怎会知道?她的父母八成难得到橡木园来一次;这里不合他们的胃口,房子既不大也不华丽。不过巧琪却爱上了这里。
等围场出现在视界以内,所有的念头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母马站着一动也不动,它拱着脖子,鼻孔贲张,用警戒的黑眸望着巧琪。它突然尖声长嘶,往旁边跳开几步,然后再度保持着高贵的立姿。
巧琪大感兴奋,加快了脚步。
五十几岁的瘦小马夫也在看她走过。他将马儿牵在身后,走过围场。
“早安。”她跟他打招呼。
“早安,夫人。”
“你就是史都吗?”
他把帽子往后推。“是的。”他用历经风霜的面孔打量她。
“葛太太说我应该请你带我参观马厩,我—一我还想骑马。”
他点点头,正要转身。
“我想骑这匹。”她柔声说道。
史都回头看她。“这匹吗?夫人。我看不好,它年轻而且性子烈。公爵有一匹温驯的好——”
“就是这匹了,史都。”巧琪坚决地打断他,又去看那匹马。
它很高,差不多有十六个手掌高。刷得油亮的浅棕毛皮,不时泛着金光。浅黄的鬃毛长而浓密,并呈波浪形。慧黠的马眼望着巧淇。胸部、月复背皆长,结实的肩膀和大腿则代表速度和耐力。
“它叫什么名字?”巧琪问道。
“不知道,夫人。”
巧琪伸手抚模北马的鼻子。“像这样的淑女应该有个名字。”
史都清清嗓子。“嗯,因为它属于公爵所有,所以我自己叫它‘公爵夫人’。”
“‘公爵夫人’。”她用手指往上轻搔马儿耳后。“我喜欢。”她低语,又补充一句:“请替我帮‘公爵夫人’上鞍,史都。”
“是的。夫人。”马夫答道,摇摇头,表情明白表示出不赞成。他将马儿牵进马厩。
结果不等史都上鞍,巧琪便蹬上马背,两条腿夹住马身,立刻便明白自己天生是要骑马的,她从前必定骑过马。这感觉美妙且熟悉。
多久以前?她纳闷道,随即把这个念头抛开。这不是和过去缠斗的时候。
史都瞪着她掀至膝上的裙摆,的小腿和光脚丫。“夫人,你不能——一”
“别担心,史都。我们会配合得很好的。”
伯伦的脑袋里好像有成千个小蹦手,全都在他的脑壳里击鼓行进。他申吟着翻身,拿枕头盖在脸上,挡住由窗户透入的阳光。他试着再睡,可是又不停想着现在几点,巧琪在做什么。
最后他承认挫败,把枕头扫到地上,坐起身,觉得脑子里时一片混沌。他的舌头感觉像是一团干棉花,满是血丝的两眼发热。他的睡眠是一阵阵的,梦到巧琪好几次。他觉得有一肚子火气。
幸好祖父没有陪他们一起到橡木园来,要是被洛斯看到伯伦喝酒.少不得又是一阵没完没了的教训。他向自己承认,其实那些教训也不无道理。
等他梳洗更衣完毕,觉得情况稍好了些。或许在吃过丰盛的早餐之后,他的好脾气就会回来了。
他在巧琪房间外停下,心想她不知会不会在等他派人去找她。已经快中午了。伯伦希望她不会在房里干等,他伸手敲门。
“你不必白费力气敲门了,爵爷。”葛太太在楼梯口叫道。“夫人早就起来了。”
他转身低头看他。“她现在人在哪里?”
“我相信她是出去骑马了,大人。像她这样漂亮的小东西,怎会想到那种畜牲背上去冒生命危险……”她转回厨房,声音也听不见了。
“骑马?葛太太,等一等!”伯伦急忙下楼,不顾脑门渐增的悸痛。
避家转过身,询问地挑起眉毛。
“你说巧琪出去骑马了?可是她不会骑马呀!”
“好吧,爵爷,如果她不会,那么她不久前经过这儿的时候,倒是装得挺像回事儿的,连马鞍都不用。我这辈子从来没有看过……她的笑容。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笑容,真是连太阳也要失色了。”
骑马?不用马鞍?葛太太一定弄错了。而且,巧琪不可能会骑马。她哪有时间学?海顿说他们从她小时候开始,就把她锁起来了。或许,在她比较正常的时候,曾在霍克林府邸上过一些骑术课程。希望如此。等他找到她,确定她没事时才能放心。可是万一找不到她呢?
“爵爷,”他走向门口时,葛太太又唤住他。“我是否能斗胆说一些话?”她没等他同意又说道:“我承认我对你们美国人的行事方式不了解。不过你和子爵夫人都年轻,刚开始过夫妻生活,你们该睡同一个房间。分房还满适合上了年纪的人,但不适合你们。”那妇人对他眨眨眼睛。“我想我的葛先生也会告诉你们说,这是真的。”
老天爷!好像他现在还有时间想这档子事儿似的。
伯伦奔向马厩,希望巧琪已经回来了,结果那里只有马夫和两名助手。
“是谁帮巧琪夫人备马的?”三个男人抬头看他时,他质问道。
“是我,爵爷。我叫史都。”
“替我备一匹马,史都。告诉我她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第五章
巧琪让“公爵夫人”一路疾驰,直到她俩都吃不消为止。等距离橡木园很远之后,她便离开道路,稍微放松节奏。“公爵夫人”立刻开始小跑。巧琪伸手拉掉绑头发的丝带,让长发披散下来。冷风刺痛她的脸颊,她大笑着把头靠在马颈上。
驰骋的四蹄带她们迅速穿过高高的野草。巧琪的大腿可以感觉到马儿肌肉的力量。她的脉搏和蹄声竞速。她感到生气勃勃,乐不可支,她希望能这样继续到永远。
她看见前方逐渐接近的篱笆,勒紧缰绳,接着便感到“公爵夫人”蓄势待发。她在北马离地的时候,本能地前倾,双膝紧夹马身。她俩以完美的动作一同跃过篱笆。
她们又超越了三道篱笆、半打树篱、一堵石墙和两道宽而浅的小溪,最后巧琪才心有不甘地让利马减缓速度步行。常识告诉她该转回头了,否则就会迷路——如果还来得及的话。可是她不愿服从常识,她想继续前进。
最后,她终于不得不承认挫败。她已经出来很久了,而在出发之前,史都便开始担心她的安全。如果她再不回去,他很可能会出来找她。她不想给他增加额外的麻烦。
她掉转马头,踏上归程。
或许;她想道,出来找她的人会是伯伦。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希望他这么做。昨天晚上他的情绪好奇怪,每一个动作都非常自制、非常礼貌,然而她却感到他所散发的强烈能量,仿佛他随时会爆炸似的。他迷蒙的眼神接近危险,让她紧张不安。
她不知伯伦是怎么看她的。她是否仅是个需要怜悯及关心的女孩?他是因为同情才带她到这儿来的吗?他为什么跟她结婚?他是不是被骗了?或者堂兄妹通婚是费家的传统?反正绝不可能是因为他需要钱的缘故;这点她早已明白。她但愿自己有足够的自信,去向伯伦提出这个问题,可是她办不到。要是她能给他一些回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