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知道还会在吗?”只怕早被她做成衣服穿在身上了。“这是老头儿留在房里的东西,他要我好好保管,还留了字条说总有一天会有人来取……”话说到一半,她突地住口,想起字条的下文让她有种掉进陷阱的感觉。
我最亲爱宝贝的可爱女儿:
总有一天,会有人来找这块布的,希望那是个像爸爸我这样优秀英俊潇洒到不行的男人,就像当年你妈妈远渡重洋遇上爸爸一样,两人因而共谱一段浪漫的恋曲,生下可爱的小宝宝……
去他的浪漫恋曲,这种字条也只有那个全身被浪漫的癌细胞侵蚀得体无完肤的臭老头写得出来。
“除了你,还有没有人曾经到过台湾找这块布?”
他想了想。“长老说过,二十几年前,姻亲关系的旁系远亲中有一个。”
“阪口惠美?”
“你知道?”
“她是我妈。”死老爸,敢情他把这个当成会引来情人的红线在玩。
“什么?你是阪口惠美的女儿?”二十多年前远亲神秘失踪之谜终于水落石出,真相竟如此吓人。村上隆史讶异地张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也是鸟人?”这消息可鲜了,鱼步云颇有兴趣地嘿嘿笑着。
“闭上你的鱼嘴。”
不知死活。
“少说点话就没事了。”可法·雷凉凉地道。
“黎,不管你是谁,我都会一直喜欢你。”雨朵·席拉说得真心。
聂垒沉默了一会儿,待话都被大家说完了,他才说:“同上。”
“阪口惠美不属于村上本家,两家关系差远了。”他们在干嘛?村上隆史搭着堂兄的肩。“所以两家还是可以联婚。”
四个人回瞟他一眼,意思十分明显——那又怎样?
又怎样?喂喂,敢情他们对村上怜一和黎忘恩之间的暗潮汹涌完全没有察觉?
“好了,现在东西到手,你们两个也可以离开了。”把木盒塞到他手中,黎忘恩除了火大之外,没有第二种感觉。
要她像老头一样把这块破布当红线,走上同样的路,想来就不是件让人觉得多痛快的事。
想到自己的未来暗中被一块布摆弄着,实在让人不爽。
村上怜一为了找这块布来到台湾、因为这块布住进这栋楼、因为这块布让她成天开车往博物馆跑,还因此遇上麻烦的宋谦……
想想这些全都是因为这块破布的缘故,真是愈想愈火大。
砰!偌大的关门声响起,姑娘出门去也!
第八章
真是够混帐了。
黎忘恩拉长脖子看着黑幽依旧的天幕,低头模了模口袋,又咒了一声
自从村上怜一这台会走动的空气清净机在她身边绕来绕去之后,她根本没有机会去买烟。
“因为从小在山林长大,因此对于空气,我们很敏感。”村上怜一说明。
“下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如果是我,也会生气。”他没离开,反而走近她,只差几公分的距离,两人就胸背相贴。
她视野中的建筑物很快地被一张纸取代。
“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你没有收好,压在羽织锦下面。”依她的个性,看到这张字条不发火是不可能的。总是由自己掌握生活周遭事物的她,到最后才发现原来绝大部分的事都是因为一块布的牵动,多少会不甘心。
“我不会因为任何东西的牵引去选择终生伴侣。”村上怜一发自肺腑地开口。
“这些话去跟你的女朋友说。”
“我正在说。”她什么时候也像雨朵一样健忘了。
“谁是你女朋友?”她哼道。
村上怜一将黎忘恩扳过来与自己对视,看见向来平静的一张脸上此刻正显露不满。“如果不是,你不会有这种反应。要我重述字条的内容吗?总有一天会有人来找……”
“闭嘴。”
“就是因为字条里的话说中了你现在的情况,所以你才会这么生气不是吗?”
“你想太多了。”
“倘若我不够了解你,或许就会相信你现在这句话。”
“你最好相信。”
“相信一个不坦率又正在赌气的女人?”
“我没有。”面无表情的清秀脸孔平静得不见任何情绪,黎忘恩双手抱胸瞪着他。
村上怜一回敬以相同的态度,两人之间不见小俩口般动气的甜蜜,而是两雄对峙的局面。
“别忘了我认识你是在找到羽织锦之前。”
“你是先感应到它的存在才决定住进这里。”
“我并不知道你拥有它。”他对她动了感情不是因为羽织锦。
“天晓得。”
“我没必要说谎骗你。”
“你自己心里有数。”
“你脾气太拗。”
“很抱歉,本姑娘天生就是一副拗脾气。”说她拗?
“不是每个人都会被你的冷言冷语吓到十尺之外,至少我不是。”
“我说话就是这样,到死都改不了。”
“我没想过要改变你。”犀利不留情的口舌是她一开始吸引他侧目的主因。
她是他所见过第一个嘴巴像毒蛇般的女人,犀利不留情,那与不婉转、不矫饰同义,再换个形容词好了,那是直接。和别扭不坦率的个性正好相反,她说话很直接。
这个男人太难缠,不是普通的棘手,他似乎看得透她。会走动的空气清净机有时候会摇身一变成为X光机,试图看穿她。这种感觉,跟在校时偶尔让出第一名宝座,屈居第二时的败北滋味一样令人讨厌。
“你受不了我的。”她挥手,要他别玩了。“回日本,扶桑姑娘配你正好。”
“容我提醒,你有一半的扶桑血统。”
“纯种的比较适合你这大沙猪。”她才不会像日本女人一样为男人提鞋、煮饭、烧洗澡水。光想……噢,直接杀了她比较快!
“试着跟我和平相处,你会发现我并非沙文主义奉行者。”托长年目睹父亲疼宠母亲的福,以致他能不受传统日本大男人主义的荼毒。
她当然知道,否则他不会在宋谦出现的时候那么体贴的为她解围,问题是——被一块破布操控的人生还有什么价值可言!
不是冥冥中的众神明、上帝、圣母玛利亚、天神宙斯在操控,而是一块由一只鸟的羽毛所织成的破布,她的人生岂可如此廉价!
纵使相信决定论所说人的一举一动并非源于绝对自主的理性选择,但也沦不到被一块破布左右的地步吧,她气!
“我跟你不会和平相处。”她和他没有一次见面不吵的。
“不试怎么知道?”他尽力压抑自己的脾气,平声道。
可惜,还是被听出破绽。
“想动气了对吧?”看吧,她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没的事。”他别开脸,深知看见她恶意的微笑会加深心中的怒气。
“继续逞强没关系,憋死的是你不是我。”冰山魔说得很凉,毫不掩饰地使泼,甚至变本加厉,存心气死她。
“你很尽心地破坏我的自制力。”
“学你的。”他不也一样。
“只是目的完全相反。”他激她,为的是拉近两人的距离;她激他,则是想把他气回日本。
“我跟你差异太大,我的习惯常常是你的禁忌。”
这句话……村上怜一讶异地回过头。在某个时候他也有过这样的想法,那是什么时候?嗯……
没有察觉到他分心的黎忘恩继续道:“我抽烟,你不喜欢烟味;我喝咖啡,你只喝茶;我吃辣,你好清淡;我很穷,你非常有钱;我台日混血,你纯种日本;我是女人,你是男人……”
噗嗤!“男人爱女人有什么不对?”
“呃……”她一时哑口,她刚才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这么注意我。”非常有趣,原来卸下自制力露出原形的她这么有趣。“知道我喝茶、吃得清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