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空掉的瓷杯注入新茶,南宫适开始他的询问:
“你可以说了吗?”
阴夺魂忍不住再度发问:“您真的决意介入?”
“事到如今你还有意见?”
“不是,但这将会是一连串接踵而至的麻烦,更甚者——这会让您丧命,这样您也不在乎?”
“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就必须付出对等的代价。”他低头啜了口茶,语意不清地喃道。
“南宫先生?”想得到一样东西?她不明白,有什么东西是他想得到的?在她这件事里头有什么值得他甘愿费心思想得到的?
“夺魂”吗?他想她制造的毒品?她揣测南宫适的心思,不久后得到这样的答案:是啊,他想要研究“夺魂”,就像她当初研究“勾魂”一样。
“不准叫我南宫先生!”之前他不就说过了吗?她难道想不到该怎么叫他?南宫适埋怨地抬头瞪她。
阴夺魂为难地蹙紧蛾眉。“除了这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称呼您。”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他在心里这么提醒自己。“算了,回到正题,你可以说了吗?”
为什么她遇到的人都这么固执,阴夺魂暗暗叹道,潼恩是,眼前的南宫适更是,潼恩对她的帮助还有些理由,但南宫适坚决帮她——她找不到他之所以这么做的理由。
“夺魂?”
“咦?”她倏地一惊,诧异地盯着他。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有别于平常的“喂”,这教她怎能不惊讶。
“你看什么?”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的南宫适,勉强勾起看似从容不迫的笑容掩饰心下因她这表情而突显的波动。
“这是您首次称呼我的名字。”这是不是代表他当她是朋友了?如果是——她会很高兴、非常高兴。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样会如此兴奋,但此时此刻她真的很开心,开心得忘形地露出真实喜悦的微笑。南宫适是她生命中第二个对她友善的人,虽然他的友善总带着傲慢。
“咳,可以回到正题了吧?”南宫适存心转移话题。
“呃?”愣了下,阴夺魂如由梦中乍醒一般震了下,双手捧着瓷杯温热自己的掌心,也因他的接纳而莫名暗喜着。
“既然我决定涉入这件事,最好毫无保留地告知一切,不要有所隐瞒。”他警告道,“我憎恶被蒙在鼓里知道吗?”
“好的。”已无力阻止他的插手,阴夺魂忖着该如何谈论起有关自己的过去最后决定以一个问句展开——
“听到我的名字难道您一点联想也没有?”
名字?南宫适双眼眯成一条缝,细细咀嚼这个名字,他从未对她奇怪的名字多作思考,现在她突然提起,他也只好去想——阴夺魂,这个名字到底有什么意义……阴夺魂……
倏地,他眼睛为之一亮,炯炯有神地盯着她:
“你是‘阴夺魂’的制造者?”
她点头,“是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在他的“勾魂”不复见后的两年,道上却出现另一种非出自他之手、却比“勾魂”威力来得惊人的毒品,让各国黑道首次联手花费四年的时间共同解决这种致命毒品——原来是她的杰作!
“在我十八岁那年,您的勾魂问世,对毒品组织造成不小的冲击,我也不知道他们打哪来的资料,知道有我这个无足轻重的人,竟从格拉斯强掳我到意大利逼我研究勾魂的成分,两年后,我依照您的勾魂配置完全相反、却更容易上瘾的毒品香水,带头销售的毒品组织负责人以我的名字为香水取名,之后因为某个事件的缘故,潼恩被雇来杀我,但她没有出手,反而还救了我,带我逃离那里,这五年来她保护我、照顾我,也一直带着我逃避他们的追捕。”
“五年的追捕?”南宫适敏锐地抓住疑点。“既然‘阴夺魂’已经完成,他们何必再花五年的时间追捕你?”
“因为我逃离时将夺魂的成分与制造方法销毁,连带地也拿走硕果仅存的勾魂,没有这些,他们只剩我那两年被迫制造出的毒品,所以夺魂的问世只有短短两年的时间,很快地便在黑道组织联手制衡下消失无踪,只是毒品市场并没有那么简单就能消灭,那个人的势力并没有减少,就连对我……”发现差点说出自己连潼恩都隐瞒不告知的另一件事实,阴夺魂住了口。
“对你的什么?”在她的话中,南宫适听出一些些弦外之音,立刻询问。
“没什么。”她摇头表示没什么。“总之,除非我不在人世,否则这样的情形会一而再、再而三不停重复发生。”对于这样的纠缠她感到十分疲倦,却找不到方法解月兑,她甚至动过一死了之的念头,但没有勇气寻死的她最后还是畏惧一个了孤独的死亡,放弃唯一能解月兑的方法。“潼恩带着我逃了好久,换了许多地方,我以为到了美国就不用再躲躲藏藏了,却没想到他们会追到这儿来,连累了您,我真的是非常抱歉。”
“道歉的话不用重复这么多次,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可曾后悔自己做过的事?”
完全没有一丝迟疑阴夺魂给他的回应是摇头。“我不认为那是我的错,为了生存,我必须这么做。”求生存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她自然也不能例外,潼恩为了生存而杀人,她为了生存而制造毒口戕害无辜的人——站在社会道义上一定会被抨击,但站在个人立场上,她们只是单纯地为了活下去,不为别的。“在生存与否都未能确定的时候,要我顾及那些所谓的道德太强人所难,我做不了。”她宁可为了生存化身为恶魔。
“好。”南宫适拿着空的茶壶走近放进干燥花草的桌台更换新的茶叶,“就因为你这个答案,我会帮你到底。”
“南宫先生?”这个答案?阴夺魂疑惑了。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所以你别再跟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了。”注入新的热水南宫适回到原位坐定,整齐束在脑后的长发因为他的旋身而甩落在胸前。“是我自愿的。”
“但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是为了得到夺魂……“如果您是为了取得夺魂,只要您一句话,我会立刻将我身上仅有的夺魂送您,算是感谢您今晚出手救我,您不必为了这个小东西将自己往危险里带。”说着,她低头转开腰间的皮扣,皮扣的表面立刻开了个口,露出里头暗装有约五毫升淡紫色液体的水晶瓶。
她取出放桌上。“送您,这是我的谢礼。”
南宫适伸手拿起散发淡紫光芒的水晶瓶在眼前转动观看,“这就是夺魂吗……”这样淡雅的色泽却有比他的勾魂更慑人的毒性,能让人立刻上瘾的新式毒品,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只可惜,他要的不是这个夺魂,“我意不在此。”他将瓶子放回桌上,“你拿回去。”
“如果不是为了它,您又何必——”欲出口的话被南宫适示意停止的手势打断了,阴夺魂平静的表情下有着不解的迷惑。
“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咦?”
“回房间休息,你应该也累了。”他语气里的温柔明显得让她无法忽视。
也正因这无法忽视,心思细密、纤细的她才恍然他为何忽然改变对她的态度,只是……会吗?他……
“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摇头,顺道甩去脑中所想的事,站起身准备进房。“我还是要谢谢您今晚所做的一切,夺魂还是送您吧,就当是见面礼,请您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