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好严厉的指控呵!是啊,他比她坚强不知多少倍,当年她懦弱地以他为盾牌逃开一切,到现在还无法让自己面对现实;而他依然坚强如往昔。
是的,他不是她;而她——也成不了他。
***
“好了、好了,去洗个手准备吃饭!”棕发蓝眼的牧师和善地对着眼前十来个小朋友道。
“好!”小朋友乖乖的答令犹如小兵,由年纪最大的孩子带头往洗手间移动。
牧师笑着目送他们进去,不一会儿,背对的大门传来开启的声响。
“青云?”真是稀客。“想不到你也投入主耶稣的怀抱、做他的子民。你是来告解的吗?显然现在时间已晚,不过我的大门永远为你而开。”
“闭嘴,应亭。”应亭的聒噪和沙穆不相上下,吵得要死。他开始有点后悔来找他了。
“怎么了?”他看起来和平常判若两人,很难得的看到他脸上除了没表情外还有其他的神色,比方说——现在一脸郁闷的样子。
“没事。”滕青云坐在平日骆应亭布道的大厅第一排,垂着头让骆应亭不知道该从哪里找出他情绪不佳的原因,只得胡乱猜测。
“医院出事?”
滕青云摇头。
“黑街有事发生?”
他又摇头。
“那又是我们哪个人受伤了吗?”
还是摇头。
“到底是——”
“女人。”滕青云打断骆应亭的问题,皱着眉头仿佛这答案给得很心不甘、情不愿。
女人?骆应亭瞪大了眼。“有女人敢烦你?”她不怕死吗?他语气里对滕青云口中的女人充满敬佩。
滕青云抬起头。“你讽刺我?”
“不敢不敢。”骆应亭连忙挥手撇清。“我还不想死,怎么敢讽刺你!”
“牧师!明明和小智打起来了!”后头冲出一名年轻女孩急急忙忙地喊道,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我马上去。”真是!好两个小家伙。“你等我一下。”说着,他跟着女孩往里头的饭厅走去。
滕青云因为无聊,只得四处张望这间教堂,他怎么也想不到骆应亭会真的跑去当了牧师,只为那一个简单的理由,那个愤世嫉俗的小子怎么会当真变成他们黑街的牧师,变成一间教堂的负责人。摇了摇头,他只觉得他们这十来个像朋友又似家人的一群人为自己铺下的路诡异得不合常理。
不知道是第几次浏览这间教堂,最后他也等得不耐烦,往讲道台右侧接连后头通道的门进入,就看到二十多尺大的饭厅和一堆小萝卜头。
“应亭?”那会是骆应亭吗?
“好好,乖。”骆应亭捺着性子拍拍面前两个小表的头,轻声说道:“我说过有事用说的,不准打架,难道你们都不听话吗?”
“我——我听话,可是他——”其中一名小孩收声,瞄了骆应亭一眼然后垂下头,一会儿又抬头瞄了他一眼再低下头,而那垂下的头颅顺势又不安分地瞄了瞄身边的死对头。可恶的小智!但是……先出手的人是他
“我……我可是委屈自己跟你好的!”明明蛮横地说了话,牵起一旁哭泣着的小智的手。“我们和好吧!”
“呜……呜嗯……”小智点点头。
就这样,两个小孩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方才动手打架的不愉快,倏地又投入一大群孩子中玩耍。
真羡慕小孩子,骆应亭摇头笑叹。如果他们那时候也能这么简简单单就化解那年黑街与外头的纠纷不是很好吗?至少他们这些人不会为了那件事而四分五裂
“不敢相信这会是你。”站在他背后的滕青云突然出声。“你向来没耐心。”
“时间会改变很多事。”骆应亭站起来转身对他一笑。“你不也变了吗?还以为你是苦行僧,不可能会有女人让你烦心,没想到还真的有。”
“四年。”他以四根手指头比出时间。“她烦我四年。”
“那可真厉害。”骆应亭笑道,带他走回大厅。
滕青云再度望向正对大门的墙壁,上头钉着一个十字架——有耶稣受难的十字架。
“你信他吗?”他问。
“无所谓信不信。”骆应亭耸肩。“你知道当初我之所以会成为牧师的原因。”
“时间并没有改变你,是吗?”
“不,它改变了我,但不是全部。”爬梳了下棕发,骆应亭看向他。“我还是保有当年的性格,所谓的神只不过是拿来作为行事便利的跳板罢了。”
“犹大吗?”
骆应亭将目光调回他身上。犹大是耶稣十二门徒中他最器重的一个,只可惜到最后竟背叛了他。“或许吧!”说他是犹大,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讽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信过墙上的那把十字架,也许真的是犹大吧,但并不重要。“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帝昊住院,风龚正看着他。”这几天下来,帝昊脾气大坏,风龚任由他发泄,不断忍受,他看够了。“告诉巽凯,安排他们回黑街。”
帝昊受伤……“他伤得怎样?”
“车祸,腿说不定会废。”如果他这旧金山之行无功而返的话。
“怎么会……”帝昊那家伙命很硬的。“难道没有办法——”
“我坐明天的飞机到旧金山、”虽然不想去但还是要去,更何况沙穆的女人也在那儿,他也得尽义务去看看她,如果狄那家伙同意让他和她见面的话。
“要去B.S.L吗?”曾听他提过,在那里有个脾气古怪但医术高超的人物存在。
“嗯。”滕青云点头。“我想试一试救回他的腿。”
“但是——”骆应亭迟疑了会儿,想着到底该不该说出来。
“有话直说。”
“他会答应回黑街吗?”这恐怕才是他们的问题所在。“当年帝昊是拼了命逃离这里的,对帝昊来说,黑街就像是个地狱,你认为他会乖乖回到这里来吗?”
“他也是地狱的一份子。”滕青云凝目看着他。“不管他当年是怎么拼命逃离的,他永远都是这里的一份子。”
“嗯。”骆应亭无意识地应了声。“我想风美应该劝得动他。”但愿真能如此,他心中祈祷着。
“先走。”滕青云说完便转身离去。
还是惜字如金。骆应亭目送他离去不禁笑了笑,真佩服和他共事的人怎么能忍受他寡言刻薄的个性呢?
回头望着对面墙上的十字架,他想起滕青云说的话
“犹大吗?”他低喃着。“说不定真的是哩。”
***
叮咚——叮咚——
“谁呀,三更半夜的,按什么鬼电铃吵人!也不想想——啊!滕医生!”睡得迷糊的蓝蕾一看见铁门外的人,吓得三魂六魄全归了位。“滕医生……滕医生!”天啊!
“开门。”滕青云懒得继续搭理蓝蕾,遂道。
“好、好的。”她的手正要转开门把,突然顿住。“但是滕医生你为什么——”
“开门!”
“是,是!”好凶啊!蓝蕾不敢再开口,胆小如鼠的她除了赶紧开门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当她正想找林以梅救命的时侯,滕青云的人却早已进入她大门,站在客厅里。
“林以梅在哪儿?”
他好凶啊……蓝蕾胆怯地望着他。他找以梅做什么?这么凶的口气和脸色,该不会是以梅惹他生气了吧?“在……在……”
“我在这。”林以梅半倚在房门边,“到底有什么事值得你跑到我家来找我?”
滕青云没有正面回答她,当着蓝蕾的面抓住林以梅的手将她往大门口拉。
“你到底要做什么……”自从那天在他办公室被那样刻薄对待后,他们两个人便不再私下见面,有的也只是手术室内关于病情的交谈而已,原以为他们就这样结束了,却没料到他今天会突然冲到她家;但最没料到的是——她心中竟因此而感到欣悦,平静的表情下跳动的是一颗兴奋异常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