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不会想太多了?”连工作的影子都没有就能想到当舞女失了身的情况,他该怎么说她,说她做白日梦?还是说她有妄想症?
“如果你担心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事,那干脆不要找工作算了。”他不在意家里多一个饭碗、一双筷子。
“这怎么行!不行,我一定要找工作!”
翼凯耸了肩。“随你。”反正与他无关。
“巽凯,你是做什么的?”她一直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只知道这是他的房子,这么年轻就有一幢房子实在是很了不起。
“如果我说我什么事也役做,你信不信。”
“当然不信,你每天看起来很忙的样子。”每大她只有晚上才看得到他,其他的时间通常都是她一个人在这间房子里。
“你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打打杀杀,我是混帮派的。”
“什么?”
“怎么?”将切妥的肉丝摆进碟子里,他放下菜刀回头看她。“你不信?”
避家羚瞪大了双眼,一下点头又马上摇头。
“又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瞧她的脸揪得跟小笼包一样,真好笑。
“我不信。”他看起来是凶了点,但却不像电视上那种浑身刺青、嘴巴咬槟榔的流氓。“你不像,一点都不像。”
“是吗?”巽凯扬起淡淡的微笑。
“你骗我的对不对?”一定是这样子的。他怎么可能是混帮派的嘛!
算了!他懒得解释,知道太多黑街的事对她这种安分守己的女人来说不算好事,也许他可以借着帮她找到工作让她离开黑街也不一定。
突然他想起上回沙穆跟他抱怨酒吧里事情太多忙不过来的事。
“我会帮你注意有没有适合你的工作。
“真的!”太好了。
嗯,就这么决定了!巽凯得意地一笑,终于可以把烫手的山芋丢出去了。
第四章
“你要我让她在这里工作?”沙穆的眉毛此时用“纠结”二字来形容再恰当也不过了。
“你不是说酒吧里很忙吗?”巽凯贼笑地瞅着他。
“话是没错,但是——”沙穆再一次将视线转回女主角身上,这会儿她从音箱摆置台移位到舞台上去了,那一脸的好奇和看到新东西的兴奋表情还是没变。“你有没有搞错?她看起来像从乡下来的。”
“她是道道地地的台北人,沙穆。”
“是吗?我怎么看不出来。”这家伙八成是想把自己棘手的事转嫁到他身上。
巽凯哼笑了声。“来杯Martini。”
沙穆抿抿嘴,闷不吭声地递上一杯。
巽凯啜了口,感受入口的辛辣,他爱极这种滋味,和他的生活十分相似。
“她能帮得上忙的。”
“哦?”沙穆抱持怀疑的态度。“比方说?”
“这个……”要他举例嘛——还真的有点难。
“嗯?”沙穆的脸随着他不开口的时间逐渐拉长。
这小子胆敢找个没用的女人来帮忙?他是存心想派她来帮倒忙的是不是!
“总之——”他拍拍沙穆的肩,“她一定帮得上忙!”
他这个回答让沙穆白了他一眼。
“你这样对得起我吗?小子。”他可是从来没有对他发过脾气,也从来没有凌虐过他耶,这小子,真是不知道报恩,尽拿坏事烦他,敢情是他脾气太好才会让他无端造次?
“就请你帮这个忙,这样我好心无旁怠去处理风帮的事。”
“风帮和杨金成搭上线了。”沙穆提供情报。
“小斑已经告诉我了。”
“小斑?”
“以前常跟在你身边到处跑的小平头。”
“你说他啊!”他想起来了。“他有这本事?”胆子不小哦,敢抢他的饭碗。
“他是挺不错的。”言下之意是要沙穆这个老情报员注意了,免得到时被人取而代之。
“那两只狐狸啊……”一老一少,配得刚刚好。“贺航我是不知道,但是杨金成……他一直是处心积虑想抢下黑街,只是太久没动静,我还以为他死心了。没想到他老人家的脑子还是这么硬,对咱们黑街这么执着。”
“杨金成跟你们有过节?”过去的事巽凯并不是很清楚,接任黑街管理人也不过是近几年的事。
“应该说跟冷抉有过节。”
“冷抉?”又关他什么事了?
“冷抉杀了他儿子。”
“什么?”
“五年前冷抉接了份工作,对象是杨金成的独生子杨镖。”
“冷抉得手了!?”见沙穆点头,顿时他明白了。
原来今天两个帮派之所以联手全是为了翻旧帐。
“我突然发现你们这群老人挺会惹麻烦的。”一下子是帝昊,一下子又是冷抉,接下来如果还有,他也不会觉得意外。
“至少我没有。”
“希望如此。”最好是没有。“要是让我知道有的话……”
“注意点。”沙穆忽地寒了声音。“小子,你的口气愈来愈没大没小了。”
“你乐见其成的不是吗?”巽凯当下戳破他的罩门。
沙穆铁寒的脸立刻融化成春水。他愈来愈聪明了,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唉,要整倒他是日渐困难了。
“巽凯!”一道秀气的声音倏地插入。
巽凯旋过身。“干嘛?”口气因被打扰而有些不悦。
“这个!”家羚兴奋地叫着,用手指着她左前方的象牙白钢琴。“我可以碰吗?”
巽凯回头看着沙穆,只要来过这里的人都知道那架钢琴是不可碰触品,除非物主,也就是沙穆允许。
沙穆定睛看着舞台角落的小土包子许久,那是一双透着喜爱音乐的眼睛。
扬起手,他说道:“请吧!”
巽凯因为他的允许微微露出错愕的表情。
“怎么?”沙穆明白他的错愕所为何来,故意调侃地问了声。“你不满意啊!”
“谢谢!”舞台边是不明白这厢情况如何的管家羚。
轻轻打开琴盖,她感动地想哭。钢琴,是她未逃家前二十四年来的慰藉,虽然和一般小孩子一样是父母亲强迫学来的,但她是真的喜欢钢琴,喜欢它可柔可刚的键音,喜欢它赋予变化的多重生命力,不像她平平淡淡的,直到最近。
哀模白色的琴键与其间的黑色键,光滑的触感让她兴奋得浑身微颤,这是一架好琴且拥有它的主人必定时常弹奏,否则琴键不会如此平滑,隐隐还透着光。按下一键,清脆的键音代表物主的保养有道,这架钢琴遇到了好主人。
“会弹吗?”身后一个低柔的声音近得感觉是在耳边。
一转身,酒吧的主人,这架钢琴的物主正在身后。
“呃……”
“会弹吗?”沙穆再度问道。
“沙穆,不要吓坏她。”远在吧台处的巽凯拉开嗓门喊道。
“我会!”怕自己因为太害怕而说不了一句话,所以在自己还没萌生怯退之意前,赶紧把话说出来。
沙穆和善地微微扬起唇角,做出请的手势。“贝多芬第十四号钢琴奏鸣曲——”
“第一乐章。”遇到和自己有相同喜好的人,管家羚渐渐放开胆怯的心。“我最喜欢这一乐章。”体悟自己太过失态。本来忘掉的怯懦又浮上台面。“我……不好意思。”
“不会。”沙穆一改平时对女人呼来唤去的态度,突然温柔了起来。“就第一乐章。”他也喜欢这一章。
避家羚吗……她让他想起她。
“我可以吗?”
“当然。”
“谢谢。”管家羚兴奋地入座,深吸口气镇定心神后,闭上眼任十指在键上游走,似乎对此事已驾轻就熟。
悦耳的琴音仿若流动的生命,由素白的十指尽泄而出。
沙穆回位子上静静聆听。
坐在一旁的巽凯则是无意识地呆住,象牙白的钢琴像会发亮似的,烧灼了他的双眼,心下有块地方莫名的被光亮的象牙白给敲下了一方天地,坐在那儿演奏的她像被钢琴吸了进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