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要说雷浩为我破了例?”
“事实是如此没错。”她口气平稳,教我听不出她的话是否有其它意味。“最初我认为你并不值得雷先生付出这么多,但这三个月来的观察中证明你的确够资格。”
“哦。”我虚应一声,看看窗外的雪景再回头看她。“你还要继续吗?”
她愣了一下,八成是没遇过这样的场面,不过她一会儿又恢复镇定:“是的,我要说;话不吐不快。”
我摊摊手,悉听尊便。
“你不像个情妇。”她骤下定论,得到我的赞同。
“我确实没有做情妇的条件。”
“条件是部分原因,但最主要的是你怎能哪么神色自若,在雷先生离开后竟然没有一丝难舍,还埋首书中而且——乐在其中?!”
“你觉得惊讶?”
“是的。据我所见,没有一个女人在跟了雷先生之后不倾心于他;要正确的说法是在见到他之后没有不欣赏他甚至不爱他的。而你——却是例外。”
“你不也是。”
“不!我爱他。”我的表情一定有异样,否则她不会停住话呆看着我。
一会儿后她才继续开口——
“我是个普通的女人,自然无法抑制自己爱上他;但我知道做他的女人时间不会太长,所以我选择做他的手下——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正确,才能在他身边到现在。”
“不怨吗?”我疑惑但佩服她的精明。
“一点也不。”她笑得美艳。“在雷先生身边工作也是种享受,他有一股让人忍不住为之效命的魅力及魄力,我和卞翔就是因为这样才心甘情愿在他手下做事,也因此才能亲眼看见他真正被一个女人吸引时的模样。”
“那也已经是过去式了。”我淡淡说着,拿起书打算再看下去。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当真无欲无爱到这种地步?!”
“女人就一定要贪心吗?”太自贬了吧!
“起码身为女人都贪求一份爱,而你……却不稀罕。”
我耸耸肩,不做任何辨解,翻开方才中止的书页继续阅读。
她一手拍在书页,阻止我再看下去。
“那不是过去式!雷先生回去是为了解决事情,留你在日本是不想牵连到你!你明白吗?”
我也许太不合作了,看她气得大失冷静,我仍淡淡说道:“我明白了,可以把手移开了吗?”
她索性把书抽走,挑衅地睨了我一眼,见我没有反应又笑了起来。
“你真是个奇特的女子!年纪比我小,定力却是我望尘莫及的,难怪卞翔也被你气得跟什么似的,直嚷嚷要雷先生甩掉你。”她顿了下,敛起笑容,正色道:“我明白雷先生对你着迷的原因了。”
“什么?”
“美丽的外表易寻,内在的特质却是难得可见。雷先生不需要外表出众的女人,他看多也厌倦了;他需要的是内在绝俗的女人,一个能让他兴起征服且挑战性高的女人,而你就是。”
我乍然一笑,不置可否。
“可以把书还我了吗?”我问。
她把书重重地放在桌上,“说了这么多你八成没听进去。”她叹口气,“也许这种飘游物外的性格也是雷先生喜爱的原因之一吧?”
她站起身。“寒梦尘,你真是个教人捉模不定的女人。”
“你是我看过第一个爱上雷浩却还保持理智的女人。”我也回道。
和我对看了一会儿,她露出一朵落寞的笑容,离开前留下一句余音——
"如果我是你,不知该有多好……"
似感叹又似欣羡,我的遭遇真有那么好吗?
我想不透,但她方才说的话我全记在脑子里。
我可否认的,雷浩是个极爱面对挑战的人,而我恰好扮演着一个高难度的挑战。
只是……我已经开始屈服了,这是否意味我兵败如山倒的日子即将来临?
在乎他,却不希望他再度出现在我面前。
我似乎又陷入另一场两难的场面——为了雷浩。
第九章
落樱缓纷,是何等的美景!
樱落,春近。
可是我的心境濒临苍老。
半年多了——
不知道是我已与世隔绝,还是他无声无息,总之没再见过他或听到他的消息。
或者,是他忘了有我寒梦尘这个人的存在。
思念总在分手后——想以这句话会套用在我对雷浩的感觉上。
这是弃妇的悲哀吗?——一边捧着自己被扯碎的心躲在角落暗泣,一边揣测如今伴在曾是自己男人身旁的女人有多绝俗出尘。
不!我不要让自己陷入这已成公式化的结局!
半年多以来,我一直努力要让自己适应在异乡孤独的滋味,试着让自己回到没遇上他时那平静无波的心态
努力了好久,感受面上一直是毫不在乎的样子,但自己明白,内心并非真如外表般的风平浪静!
一颗从未悸动的心一经挑起,一但开始跳动它专有的节奏,我想阻止却无能为力。
尽避拼命告诉自己;雷浩不会再出现了。还是忍不住想他念他。
是的,我想他!
曾经自己问自己,是不是因为他是你第一个男人,所以才如此难以释怀?
但,可悲的,答案并非如此。
我爱他——我必须悲哀地承认。
在一听到他离开之后,我不再拥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的失落和空虚,而遇上他之后所受的逼迫伤害全不再那么清晰;相反的,那些在逼迫我、伤害我之后的安抚举止,我哭泣时在他怀里任他轻抚拥抱……一切短暂琐碎的温柔全在脑海里清楚的烙印着!
一幕幕——是轻抚、是耳语、是啄吻、是许许多多数不清也数不尽的温情……
串串的记忆再度袭来,是甜蜜,是痛苦——击得我无力跪坐在泥地上。
我终于也沦落到金妮和王美伶的下场了……
但,我仍保有这颗心,维持住我的尊严,尽避这心已布满雷浩的存在……
弯身捧起一把樱花瓣细看。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过——樱花的花瓣如果是红色,表示树底下埋了尸体,樱树便是靠吸收尸体的血来染红原本白色的花瓣,花瓣颜色愈是红艳就表示埋在树下的尸体愈多。
很诡异的说法,但自有其凄凉的美感;也许我会终老在这里,到时可以请他们将我埋进其中一棵樱树下成为养料,做最后一份贡献。
将手中的花瓣向空中一抛,风正好吹过,有些花瓣直袭上我的脸,我的身体。
我闭上眼享受微风和着落樱的吹拂。
瞬霎间。
风停了
樱花瓣不再落下
一股强烈的存在感凝结在四周的空气中。
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背脊发寒——起因于感受到后面一道犀利的视线。
不用回头!不需猜想!
能在瞬间攫住我所有知觉的人只有一个。
无法得知自己哪来的力气站起来,一旋身,入眼的便是这道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我以为看见在樱花林间游玩的精灵,怎么?不想做美人鱼了是吗?”
他在说什么?我怎么听得茫茫然的?
不!别走过来!站在那里就好!
"半年没见,你的舌头也不见了?”
这声音……
十分的象他!
我慌了。
为什么总是在我还心慌意乱的时候出现?
我该怎么办?
承认自己输了,败在他手上?
不!我不要!我不要连最后一份尊严也没了!所以——跑!一定要跑!
"别跑!"
彼不得身后雷浩怎么吼叫,我拔腿就跑。不知道自己朝哪个方向跑,只知道现在一定要避开他,不能在这时候见他!
但,我跑不掉啊——
没跑多远就被他从后头扯住,后座力使身子划了个半圆撞进他怀里,熟捻的气息伴随痛苦的挣扎而来——该哭该笑,我已理不出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