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议事厅门口,区万金只是口惠地谢谢为他们带路的人而已,而眼尖的区雅弁却看到令她诧异的一幕,连忙用手肘碰碰区万金要他看。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是另一组人马,但人多势众并不是让区雅弁惊讶的原因,而是她亲眼看到有人拿出钱来,必恭必敬地送到带路人的手里,那一迭钞票少说也有三、五千元,转过头来的区万金正好看到送钱的这一幕。
“不晓得他们送钱是什么意思?”
“还不就是讨好这些底下人,消极一点的说,是希望他们别没事找碴;积极一点的呢,是要他们知道什么内幕消息时可以通风报信一声,好用得很。”
“爸,你该不会也打算送钱打点吧?”区雅弁一脸怕怕样。
“唉!这么做等于是自坏身价嘛!”区万金看了也是一脸嫌恶。
他不是不懂得上下打点好办事的道理,只不过,他今天来是希望女儿找个好人家,可不是来这围标工程的。
区万金那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区雅弁安心许多,因为,她从不认为自己矮人一截,更不希望父亲为了她的事而卑躬屈膝地求人。
“人还是要活得有尊严点才好。”
推门进去一看,哇塞!满屋子的人。区雅弁的眼光好奇地搜寻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其实并不难找,只要哪里人多,那里就一定有一个女主角,只不过身旁密不通风地围了许多人,让人瞧不清她们的庐山真面目。
“咦?刘老也来了,还有部长的侄女?咦?他们家有女儿吗?”区万金惊讶万分地对着场内的大人物唱名。
“什么?”
“你看那一位老老的老先生,是大老何青云,九十多岁了身体仍很健壮。他算是历经台湾三朝变迁的元老,虽然现在已经淡出政坛,但他在政治上的势力仍然不可小看,上个月他生日时,连行政院长都亲临道贺呢!”
“这么厉害?”区雅弁吐吐舌头。
“另外那个是经济部长的侄女,旁边那一位则是台湾纺织业龙头徐品轩的小女儿,今天来的可全都是能左右台湾政治和经济的重量级人物,真是不得了!”
“要是一颗炸弹丢下来,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到时台湾的政治和经济版图就要重整了。”区雅弁幸灾乐祸地说。
“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区万金宠爱地打了一下女儿的头。“若真有炸弹,我们两个会是第一对陪葬的父女,因为警察救那些大人物都来不及了,没人会理我们的。”
话才说没几句,就有人过来打招呼了
“老区,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吧?”嘴里和区万金谈得热络,两个人的手也握得死紧,像两只分不开的章鱼爪子,但他深沉的眼光却不礼貌地上下打量着区雅弁。
“老钱你好,你好啊!真是好久不见了!”区万金皮笑肉不笑地答。
天知道他和这个钱平沼只有数面之缘,根本谈不上认识,而且钱平沼又是个以出身名门世家为荣的人,每次见面他也只是鼻孔朝天地冷哼几声就算打过招呼了,今天会主动上前打招呼就只有一个原因--
“这位是令千金?”
“是啊!她叫区雅弁。雅弁来,叫钱伯伯。”
“钱伯伯。”区雅弁换上一脸可人的笑,和之前那不甘、不愿、要债似的脸孔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声音更是如黄莺出谷般的格外清脆悦耳。
看了区雅弁的甜笑后,钱平沼本就拉长的脸现在更臭了,但还是强扯着笑说:
“以前我一直不相信,今日一看才知道什么叫『歹竹出好笋』。老区真是好福气,有个这么漂亮懂事的女儿。”一句话把两个人都骂进去了,他这个葡萄可酸得很。
“过奖、过奖!”区万金哪会听不懂钱平沼话里的讽刺?!不过,现在稳占上风的人是他,做人要预留三分情,他才不会笨得和姓钱的计较,嘴咧笑得更大了。
话还没说完,陆陆续续地又有好几个人过来打招呼、叙旧,还是一样,嘴里对着区万金说话,眼角的余光却不时朝区雅弁打量一番。
在一旁猛陪笑的区雅弁脸都快僵了!不单是她,连区万金也快撑不住了。
她用极乖巧且温柔的声音笑着提醒:
“爸爸,你吃药的时间到了,各位伯伯真对不起,我爸爸最近心脏不好,医生提醒他得按时吃药。”
“我这身体啊,唉!”区万金当然知道他女儿的心眼,于是完全配合地模着自己心口说:“各位请慢慢聊,我先失陪了。”
逃到门外,两人才能喘口气。
“爸,很累吧?”
区雅弁笑着看在一旁直喘气的爸爸,父女两人都累了,区万金是应付笑里藏刀的招呼,她则是刻意躲开投射在她身上的怨毒眼光。
“爸,我还不知道你的交游这么广阔,连财经要人、党国大老都主动跑来和你打招呼。”
“你少损我了!他们会来找我,还不是为了看你这个小美人儿。”
“女儿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哪!”
“亏得你想的好点子,否则我还月兑不了身呢!不过好端端的,干嘛咒你老爸生病?”
“我不说得严重些,你怎么好意思离开?我实在受不了了,他们看我就像在秤猪肉似的,让我觉得浑身不舒服。”受不了归受不了,但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还是得笑着虚应一番。
“你刚才的表现很好,很给老爸面子。”区万金眉开眼笑的。
区雅弁就是这一点值得他疼,她心里再怎么不愿,却会聪明地不在人前臭着个脸耍大小姐脾气;尤其一遇上他人的挑衅,绝对会挺身而出护着他,不会白白看着他这个做爹的任人欺负,更见不得他受一丁点儿委屈,父女俩的枪口一致对外,定要瞧不起区家的人好看。
人前给足了他十足十的面子,让他可以耀武扬威地抬头挺胸、夸耀一番,就因为如此,关起家门后,区万金才会任由区雅弁放肆和胡闹。
“我们是一家人,当然要给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好看。”区雅弁这不服输的个性,完完全全遗传自她老爸,可以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再忍耐一个月就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该进去了。”区万金拉着努着嘴的女儿进去。“别忘了契约上有写明你悔约的处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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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请坐到前排为各位安排好的座位上,届时会完整地向各位报告新娘的评选方式,以及介绍南巽人少爷给各位认识。”
隐藏式的扩音器发布这极具震撼性的消息后,随即引发一阵不小的骚动。区雅弁看着直往前排挤的人群,识相地拉着区万金躲到后面最安全的角落。
她一坐下来就翘着二郎腿晃啊晃的;她自恃坐在最后面的位子,而且有长裙遮着,所以绝不会有人看到她不雅的坐姿。
说真的,就算被人看到她也不在乎。
区雅弁来南家只有一个目的--努力破坏自己的形象。
愈坐愈舒服,身子也愈往下滑,到后来区雅弁整个人几乎是躺在高背椅里。
“坐好!”区万金狠狠瞪了女儿一眼。“丫头,看你那是什么坐相!女孩儿家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我不记得从小你妈是这么教你的!”
区雅弁吐着舌,乖乖将两腿并拢、裙子拉好、挺直身子坐好,不再整个人软瘫在高背真皮椅上。每次她爸一抬出老妈来压她,她就只得弃甲投降,没辙了。
一阵厮杀般的混乱过后,所有人终于全都坐定,区雅弁好整以暇地看着在场的人,她实在很佩服自己挑了一个视野这么好的位子,居高临下一览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