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面前那台不情愿的引擎,沿着那条狭窄的碎石密.布的小路向后倒着车。但是在他内心的——个角落里,他已经感觉到他们两个人都迈向了一条更艰难的小路,这条路上的凶险具有毁灭性,远远超过倾颓的山崖与岩崩。
“这棵树叫什么?”诺艾尔问。
“恶魔树,魔鬼栖身的树。”
她抬头注视着仿佛烧焦了的绿色枝条,思忖着这棵树的克里奥耳语名字的含义。这棵树的树皮上长满了斑点和树结。
忽然,一道彩虹般绚丽的颜色吸引了她的目光。“刚刚飞过的那只鸟叫什么名字?”
“火烈鸟,或者也许是天堂鸟。”
“天堂鸟。”她喃喃自语着,将那个具有魔力的名字在她的舌尖上滚动着,就像是在品味着一杯年深日久的上好葡萄酒。一个小时以前,他们离开了那座孤零零的山峰,沿途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千姿百态的野生动物:小鸟,蝙蝠,蜥蜴,昆虫,树蛙,还有上帝才能叫出名字的在热带雨林中生活的动物。爱因斯坦与粉红的电源已经关掉了,这是为了节省电池,直到他们到达营地它们才能再次活跃起来。在他们即将到达营地的最后半个小时里,诺艾尔客串了旅行中提问题的角色。
她将成千上万个问题向她的向导抛过去,其好奇心绝不亚于爱因斯坦。“看那些像兰花的花,它们叫什么名字?”
“兰花。”多诺文回答着,然后笑了起来。
这不是她在他的脸上经常见到的那一种笑容。他的笑容中既没有愤世嫉俗的讥讽,也没有历尽坎坷的沧桑。他的笑容就像一个大男孩的笑容一样淘气———而且具有传染性。当他年轻的时候,他一定杀过人而没有被人察觉,当她回报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时,她在心里思忖着。
与他共享生活的乐趣看起来是一件如此自然而然的事情,没有一点的恐惧与做作。自从他们在山间小路上继续旅行以后,一种微妙而关键性的变化在他们的友谊之中产生了,他们谈话与举止中的紧张感消失了,似乎一条看不见的毯子在他们脚底下铺展开来,一直通向不可知的远方。但是这种舒适是表面的,至少在诺艾尔看来是这样的。在她的内心中,她感觉到就像是一壶水放在了一个燃烧缓慢的炉子上。每一次,当他向她微笑时,她的心跳都在逐渐加速。“你为什么离开美国,多诺文?”
他的微笑消失了。“你确信你想问我这个问题吗?你会欠我一个问题的。”
“我知道。”她平静地回答。
他将目光转向前方狭窄的路面上,集中精力将吉普车开过了一段长满了盘根错结的树根的小路。这让她想到她也许不应该问他离开的原因。如果他犯了一些可怕的重罪怎么办?
如果他杀了人怎么办?
“女人。”突然之间,他简短地说。
女人?他一定是在开玩笑。经过昨夜的争吵,女人看起来应该是最不可能给多诺文惹麻烦的东西。“一般的女人,还是某些特殊的女人?”
他乜斜了眼睛,瞟了她一眼,让她原本高度兴奋的神经飞翔起来。是的,在他年轻的时候他一定杀过人,现在他还在谋杀。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甜心。现在我应该问你了,记得吗?”他向后掠了一下头发,“你最后一次看到乐园是在什么时候?”
她的脸红了,被这个亲密的问题弄得目瞪口呆。他不应该问这个问题,不应该这样问的,这个问题太私人化了——也太令人尴尬了。她不能告诉他哈洛德曾经计划在她执行任务德这两周里安排时间与她会面,她当然也不能承认这些。即使他是一个关心她的男人,她也无法回忆起当他,哦,他——
“你的舌头让小猫吃掉了,甜心?”
“我不是你的……”她摇了摇头,放弃了。当他们的车开过那座山以后,她决定要让多诺文改善他的举止。“我不认为我私生活的细节问题关你什么事。”
他的眉头皱起来了,“什么你的私生活……”突然之间,他发出了一串笑声,“你以为我在问你……哦,瑞沃尔博士,你的头脑多么龌龊。”
“我没有!”她脸上的红晕更深了,“此外,如果你不是认真的,你为什么谈起那件事?”
“这个,”他将吉普车停了下来,然后他从车上跳下来,示意她跟着他走,“它就在前面那些灌木后面。”
“是什么?我的意思是,没有什么。”她像生了根一样牢牢地坐在座位上,“这不是观光旅行,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瀑布边地营地去。”
“我们会按时赶到地。”他已经开始向那片丛林里走过去了,“相信我,你会很高兴的看到这些的,除非——”他停了一下,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除非你是一个胆小表。”
胆小表?离开她安全的座位,跟在山姆.多诺文那修长的双腿与宽阔的肩膀后面走进那些秘密的、充满了诱惑的丛林?她这么想真见鬼!但是她不会让他知道她的想法的。不管丛林中安排了什么陷阱,山姆是她的雇员,她一定要记住这一点,他们之间只有生意关系——即使前面等着她的是一间卧室,一个婚礼仪式,一个难以预料的岩崩,一个炽热的吻,它仍在回忆中烧灼着她的心……
“老板与雇员。”她默默地重复着,磨磨蹭蹭地走进那片覆盖着青藤与树叶的丛林中。丛林中弥漫着一片湿热的雾气,她用袖子擦了一下汗涔涔的额头,希望能发生成千上万个灾难来让他自信的向导谦虚一些。她向前面望去,看到他那修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一片绿色的树帘后面了。坦率地说,他能做的最微不足道的事情就是等待她!她舒展了一下肩膀,跟在了他的身后。
“多诺文,我不能忍受这么做,”她大声说,“我同意让你继续做我的向导,但是如果这种事情重复发生,除了重新考虑一下我在今天早些时候做的决定以外,我没有别的选择。”
当她推开挡在前面的厚密的树叶时,她的声音消失了,她看到了脚下的奇景。
她站在石灰岩悬崖上,注视着脚下的那一片山谷,它们就像是从她的梦境中变幻出来的。阳光像粘稠的蜂蜜一样倾泻在山谷里那些葱茏的树木上,一丛丛的鲜花开得分外茂盛,就仿佛是五彩缤纷的彩虹。清新的风抚模着她的脸,风中混合着成千上万种盛开的花朵的芳香和泥土的深沉而神秘的气味,让她心醉神迷。在山谷的上方是一条又高又大的瀑布,它那四溅的水花萦绕在轻薄的云雾里,如同一条生产银币的流水线,向森林里倾泻下闪闪发光的清水。
现在,我理解了为什么亵渎这条山谷要受到死刑的处罚,下去,“你是一个好男人,我的意思是,你向我道了歉,这需要很大的毅力。但是我们只是生意关系,不能再多了,也不能再少了——”
“听着,”他打断了她的话,“如果你说的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你说我道了歉是什么意思?我没有道歉,道歉的是你。”
诺艾尔僵硬地将手臂垂在体侧,这里美丽的景观让她忘在了脑后。“你是什么意思?我在电台中听到了你道歉的话,你说你很抱歉同我吵了架,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见鬼。”他开始用手指搔着头发,“你在步话机里对我说的正是这些话,你为什么要否认呢?”